我的老家位于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子四面是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山上生长着一棵棵虬枝婆娑的杜鹃树。据村里老人们说，这些杜鹃树是村里的一位前清进士从缅甸引植到这里的。夏秋季节，漫山遍野红艳艳的杜鹃花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每逢这时，年过半百、拄着拐杖的杜鹃老师经常一瘸一点地带着学生来到山上，徜徉在杜鹃花丛中，讲发生在杜鹃树下的往事：“一年秋天，日本鬼子大举进犯我抗日根据地。为了掩护留守在村里养伤的12名八路军战士，我们就把日本鬼子引到了这片杜鹃树丛中……”

按照家族辈分，我应该称杜鹃老师为四奶奶。四奶奶上中学的时候，认识了做地下交通员的四爷爷。后来四奶奶与四爷爷结了婚，两个人一起转入山东抗日纵队，跟随部队在我们乡一带打游击，日本鬼子对他们恨之入骨。秋季的一天，日本鬼子得知村里有12名八路军伤员在养伤，悄悄赶来。四奶奶和四爷爷因为头一天护送伤员回村还未来得及撤离，便与村内民兵一起向山上转移伤员。为了掩护伤员，引开敌人，他们跑向杜鹃树丛中。日本鬼子不敢贸然进树丛，便用机关枪对着杜鹃树丛扫射……结果，除了四奶奶因被四爷爷护住身体仅小腿负伤外，四爷爷和其余五位民兵全部牺牲。

解放后，四奶奶因为伤残留在了村里。先后担任妇女主任、村长、村支书等职务。后来她看到村里没有学校，村里的孩子要到十多里地以外的乡里去上学，既不方便，也不安全。于是，她便辞掉了担任的一切职务，征得乡里有关部门的支持，在我们村办起了第一所小学。

由于当时大多数村民不重视教育，不让孩子上学，学校里学生人数不多。杜鹃老师就挨家挨户做动员工作，用自己的伤残津贴费给学生们买书本、买文具。冬天时中午给学生们熬一锅小米粥取暖，夏天的时候就熬绿豆汤。就这样，学生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100多名，村里几位读过私塾的老秀才也免费帮杜鹃老师教课。

上级教育部门被杜鹃老师等人的精神感动，派了几位老师前来任教，把小学校和杜鹃老师都纳入了正规编制。杜鹃老师理所当然成了村小的第一任校长。

杜鹃老师虽然当了校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教学一线。她一直担任语文老师。她教的课生动、感人，记得给我们讲《狼牙山五壮士》“五位壮士英勇跳崖”时，竟然泣不成声。我想，杜鹃老师一定是想到了四爷爷和战友掩护伤员、英勇牺牲的情景。

杜鹃老师还把课堂搬到野外，教我们认识、了解农作物和其它植物的生长习性。带着我们了解村里的历史，让我们学到了书本上没有的知识，记住了村里的革命史，增强了我们爱祖国、爱家乡的决心和信心。

杜鹃老师早已作古多年，她的骨灰被村民们安葬在杜鹃树丛中。每次我回到老家，看到漫山遍野、火红火红的杜鹃花，眼前总会出现杜鹃老师的音容笑貌。我想，杜鹃老师肯定是其中最红的那一朵杜鹃花。

□周脉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