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本应该去离家三四里外的一个中学读书，可母亲花钱，硬是把我送进了城里中学。

城里中学有着宽敞明亮的教室，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愿意在城里读书。那不是我的教室，那儿也没有我的家。我那时开始逃课。

母亲每隔几天来看我一次，每每问我学习是不是又进步了，我总是愧疚地点点头。

那天，学校自来水管线改造，放两天假，这下可把我高兴坏了，我总算找到理由可以回家了。可我刚到家，家里的大门紧锁，我以为母亲去了地里，便跑到了地头，却并没看见母亲的身影。我失望地又回到了大门前，看见前院三婶在大门口倒水，便问她。三婶说，你咋还不知道呢，你娘在城里给楼房的外墙刷漆呢！我一下子愣了，这才觉出这些日子母亲看我的次数频繁了。

我跑回了学校，有预感母亲会来看我。果然，母亲那天真的来了。我看见母亲的手虽是刻意洗过，仍然能看得出一层白灰色的颜色。母亲像往常一样，问我的身体和学习情况，问我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问遍了，心踏实了才走。我转过身，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偷偷地跟着母亲，母亲没有丝毫察觉。

母亲来到一所大楼前，麻利地换上了斑斑点点的工作服，先系了绳索，又系了安全带。绳索把母亲慢慢地吊起，我的心也跟着吊起，晃晃悠悠的，悬在了半空中，直到吊到大楼的顶端。母亲在楼体外墙边，吃力地用滚刷蘸一下涂料，刷一下外墙。我几次想叫她，还是忍住了。刷外墙的大都是男人，只有母亲一个女性，但母亲干活儿的速度很快，也很卖力。母亲不时地抹一下额头的汗珠，像个蜘蛛人似的爬上爬下，使我的心随着她的上下起伏紧揪着，一刻也未曾停下来。我突然想哭，想我逃学怎么能对得起这么操劳的母亲。

下午的阳光比正午还毒，火辣辣地烤在母亲的身上，母亲全然不顾，一门心思地刷涂料。我怕母亲看见，几次想离开，几次又不忍离开，怕一离开会有什么意外。直到天色渐晚，收了工，母亲连衣服都没换，拖着一身的疲倦，骑上自行车走了，赶往三十里以外的家。

回到宿舍，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起了书，把不会的圈点上，想着明天问问老师。

初中三年，每当我感觉懈怠和厌倦时，总能想起悬在半空中的母亲，母亲为了我，顶着烈日，在楼体外爬上爬下，想到这儿，我全然没了懈怠和厌倦。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如愿地考上了一所铁路中专。这一切，我最应该感谢母亲，是母亲给了我学习的信心和不懈的力量。

□朱宜尧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