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刚刚解封，老爸就闹着要出去找活干。

掰着指头算，这是老爸在上海的十年里，找的第五份工作。自打弟弟在上海定居，并有了双胞胎女儿后，老爸就和上海结下了不解之缘。刚开始，老妈在家帮弟媳带俩毛孩子，爸爸的主要任务是买菜、做饭。到上海没多久，这个洛阳农村的老头儿就骑着自行车摸遍了弟弟家附近的犄角旮旯，知道了哪里的菜最便宜，什么时间点儿去买最新鲜……

后来，我爸见妈妈带俩孩子也能做饭，就生出了“野心”，不再满足于在几个泡沫盒子里种小葱，拿到街上一块一把的卖了。他要打工——挣钱！

可当时老爸已六十出头，除了会在地里翻土坷垃外，没一项技能，就是找看大门的工作，人家还嫌他老！但还好老爸长得排场，年轻时还当过特种兵，出门找活前，老妈还帮他“打扮”一番。

谁知这一出马，不到俩小时，老爸就回家“炫耀”了：“找了个在物流公司理货的活儿，那地方比咱村儿还大……”

这份工作我爸很喜欢。骑自行车从弟弟家出发，到公司半个小时，管吃管住，活还不累，最关键的是气儿顺。带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人很好，处处关照这个来自洛阳的憨厚大叔，经常把公司里当天剩的鸡腿、米饭让老爸带回家。老妈说那段时间家里天天吃鸡腿，米饭都没蒸过……

干了一年多，老家爷爷生病住院了，爸爸不得不辞职从上海回来照顾爷爷。

爷爷康复后，回到上海后的老爸，第一时间找了第二份工作——在一家餐饮公司送饭、洗菜、切菜、剁肉。生鲜鸡一剁就是几十筐，几天下来我爸的胳膊受不了，颈椎病也犯了。最后，在我们的逼迫下辞了职。

闲不住的老爸随后又找了份当保安的活儿，在大门口登记来往车辆。两年后，爷爷的病情再次复发，不得已老爸再次辞职回来照顾爷爷。这一照顾就是两年多，直到97岁爷爷去世。

再次返回上海的老爸，失去了之前的精气神儿。伺候我爷这么长时间，衣不解带，24小时不离身，早已把老爸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一头浓密的头发，也成了“地中海”。再出去找活儿干时，再也不敢红口白牙的说自己五十多了……

“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是急着挣钱干啥哩？”我和弟弟都阻止老爸。老爸却说：“憨不憨，谁家还嫌钱多？孩子们上学花销大，我趁现在还能动，挣一点儿你们到时候就少花一点儿，我和你妈有个头疼脑热，到老了，能不让你们出钱就不让你们出钱……”最终，我和弟弟没拗过，老爸就又找了份工作上岗了。

老爸的第三份工作和第四份工作都是临时工，干的时间不长。

前几天，我爸打电话说，找了个在超市里上货的活儿，就是把仓库里成筐成筐的土豆、萝卜、黄瓜……摆到货架上，等卖的差不多了就添满……还说离家近，不累。

昨天早上，我去超市买菜，正看到一个干瘦老头儿吃力的搬出一筐青萝卜让一个老太太挑。猛的，我就想起了老爸，快70岁的老爸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在上海搬萝卜？他能搬动吗？……想到此，我急忙掏出手机，按响了我爸的电话……

□宁妍妍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