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朋友说带我去看废墟，起初我没有多大兴致，朋友倒自信地说，“这可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废墟，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生土建筑城市，也是我国保存两千多年最完整的都市遗迹！”我一听来劲了，赶忙追问是什么地方，朋友这才解了谜底——交河故城。

事不宜迟。我们从吐鲁番市出发，西行十公里到达亚尔乡后，天地之间好像突然给我来了一个时空穿梭，从平日习惯和熟悉于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现代都市生活中，一下子闯进一个远古时代以土墙土房为主的西域城市中，一片片高低不等、凹凸不平、错落有致的残垣断壁、土城废墟活生生地展现在视野中。

交河故城，两端尖，中间宽，既像一个柳叶形半岛，又似一艘远洋航行的巨轮。城中有座黄土台子，好似岛心，又像客舱，这正是主城。《汉书·车师前国传》记载，“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城。”古时交河滔声震天，奔流不息，环城交汇，将城市严实包围起来，让城外人很难看到城里的情况。时至今日，交河不再，已难寻水流踪影。

这是一座悠久的古城。公元前二世纪至五世纪，由姑师人、车师人开创和建造的交河故城，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漫步其中，感受着历史的沧桑巨变，我的思绪在不停地运转。假如时光能够倒转，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不正是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车师前国的都城吗？它在唐朝时达到鼎盛，唐西域最高军政机构安西都护府就设在这里。九至十四世纪，由于连年战火，交河城毁损严重，逐渐衰落，终于走完生命历程。

这是一座典型的崖城。行走在高大而厚实的土墙中，我不禁感叹古人的聪明才智，他们因地制宜，竟然想到用“减地留墙”的办法来修建这座城市，就是从高耸的生土台地面上，提前规划好居住的室、墙、门等建筑设施，用减地的方法从上直接向下挖，只留下墙、门等设施，挖到最深处有三四层楼高，最后在上面加个房顶就行了。等整座城建成后，台地比沟底高出30多米，让人望而生畏。古城四面临崖，在东、西、南侧的悬崖峭壁上劈崖而建三座城门，其中南门最为险要，可谓“一人守隘，万夫莫开”。

这是一座精美的雕城。穿行在狭长而又幽深的巷道里，仿佛在观赏一座古代城市的雕塑群落。交河故城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又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雕塑家，它用尽千年风吹日晒之力，雕刻着历史的滚滚年轮。一条南北贯通的中央大道，像一把斧刀将故城居住区一分为二，散布着的院落区、官署区、佛寺区，虽然难以复原全部容貌，但遗存下来的院墙、隔墙、窑洞、壁龛、佛殿、佛塔、塔林、僧房、民居、庭院、隧道等，像是一件件大自然的雕塑品，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这曾是一座热闹的商城。到了汉代，随着丝绸之路的兴起，交河城成为连接内地与西域的门户，地位作用愈发重要，历史上的“五争车师”就发生在这里。徜徉在西域最恢弘的城市，想象交河的盛世辉煌，依稀可见当年的人声鼎沸、熙来攘往、车水马龙，仿佛还能听到沿街商贩的吆喝声、叫卖声，还有马队、驼队清脆的铃声，还能看到店铺家琳琅满目的中西方小商品，还有身穿异样服装的各民族人们，还能闻到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还有家家户户升腾的烟火味道……

千年古历史，弹指一挥间。今天，我们庆幸还能看见世界上最完美的废墟，真应该好好聆听那段古代丝绸之路上的故事。

□洪建国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