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时，博学多才的魏老师成了我的语文老师。魏老师熟读诗书，上语文课时，他常常手捧课本，一处处抑扬顿挫，一段段婉约有声。窗外的阳光，斜斜地从窗棂越过，洒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泛着光泽。他在黑板上留下的飘逸行书，甚至引来无数同学的模仿。

记得学校门外横着一条河，河水清且涟漪，向北潺湲而去。门口栽种有许多挺拔苍劲的杉树，古色古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教法灵活的魏老师向学校申请并取得同意后，便时常带上全班同学到美丽的杉树林进行晨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白云，照亮杉树林，阳光好像许多闪闪发光的金子洒落下来。抬眼看，树干笔直、树形优美；仔细听，水声潺潺、鸟儿啁啾。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在老师的引导下，寻得一处清净的所在，书声琅琅、文采飞扬，学子们于树荫下齐声早读的场景，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一直以来，我和同学们都对魏老师崇拜有加。然而，当年少不更事的我，还是做过一次“荒唐事”。

一次晚自习课，魏老师声情并茂地讲起了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故事，多少风云轶事、江湖传说，经由魏老师的口中传授而来，我和同学听得如痴如醉。快下课时，他板书“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几个大字，让我们课后继续探讨这本书的魅力。魏老师离开教室后，也许是太年轻，急于表现自我，我见老师不在，便擦掉了“疑义相与析”，并想当然地联系起那句出现于《红楼梦》开篇的“满纸荒唐言”，将这几个字写在黑板上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第二天，魏老师走进教室后，先是好奇地盯着黑板上的文字，随后，他的脸上渐渐布满乌云。得知是我的“杰作”后，他将我请了出去。我那时十分腼腆，面对魏老师的责问，我大气都不敢出。他见我低头不语，无法解释，误认为是在和他软抵抗。因我的父母在他乡打工，于是，一通电话之后，正在田间地里忙碌的祖父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魏老师为了保护我的自尊，把祖父拉到一边，说明事情的原委。祖父先是道歉，随着对话的深入，魏老师不仅怨气大消，而且对祖父的口气变得越发客气。办公室门外的一角，踌躇不安的我一直闻听他俩不断发出的飘扬于风中的笑声，这一幕让我莫名其妙。过了很久，听到魏老师叫我，我怀着几分忐忑走过去。魏老师笑容可掬地摸摸我的头，说道：“小鬼，你要多向爷爷学习，要不是他啊，我一定饶不了你！”

祖父笑着和魏老师道别，然后将我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人粗鲁就意味着忘记了自己的尊严，对他人不尊重的人，首先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如此又岂会赢得别人的尊重？还有，以后别自作聪明，这样的人最没出息！”我连连点头称是。

在祖父一席话的教导下，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此后，我在广阔的人海中行走多年，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有幸被周遭的人认定为懂得尊重和体谅他人——那必须得感谢我的祖父。

□夏飞雄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