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秋衣秋裤”，不泛指秋天穿的衣裤，而是单指春秋天穿的贴身的衣裤。这种衣服是不冷不热时穿的，很薄很柔软，因为在里面穿，所以颜色以深灰色居多，而且男女老少只要大小合适，颜色款式都通用，价钱还很便宜。

我小的时候，人们的衣服刚解决“冷”的问题，漂亮与否还不曾考虑，经济实惠的秋衣秋裤自然就成了买衣服的首选，不管大人小孩都离不开，单衣棉衣穿一季，而秋衣秋裤要穿春秋两季，穿得时间长，自然就穿得“费”，还没穿小就穿烂是常事。虽然价钱不贵，但那时我家人多，花钱买衣服还是要精打细算的，所以，对待烂衣服的方法就只有一个——补，好在秋衣秋裤都穿在里面，就是补丁摞补丁也没人看见，只是有时跑步或者干活热了，别人敢脱掉外衣，而我却最多把衣服扣子解开，别人问原因，也只好搪塞过去。

后来我在城里工作，有了工资收入，生活好了，别说穿烂，就是穿旧的衣服也不想穿了，但这样的衣服扔了可惜，父母进城时，我就把旧衣服整理出来让他们带回家，因为村里还有人不富裕，接济他们一下也好。妻子怕父母不舍得送给别人，还专门给他们买了新衣服。谁知半个月后我回老家看望父母，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的绳上搭着好几件秋衣秋裤，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父母从我那里带回来的。我问他们，他们说秋衣秋裤还能穿，旧了穿在里面也没人看见，贴心、舒服、暖和，好着呢，穿烂了还能抿袼褙、纳鞋底，都有用处。我知道父母节俭了一辈子，我还能对他们说些什么呢？

我那时要在城里买房子，手头很紧。我和父母说了，他们毫不迟疑地从里屋拿出存折，塞在我手里说：“这是我们的积蓄，虽说不多，但也能救救急。”我知道父母在家务农，挣不了多少钱，就些钱就是他们多年积攒的心血，可为了儿子，他们毫无保留地、没有任何私心地拿了出来。

吃过午饭，父亲挎着竹篮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带回了满满一篮子笳子、豆角、西红柿等蔬菜。母亲拿出袋子，边装边说：“这是咱家菜地种的，新鲜着呢！你带到城里吃。”“太多了，吃不完就放坏了！”我说。“吃不完就给邻居一些，远亲不如近邻，一定要和他们搞好关系！”母亲仍然不停地装着。

离开家的时候，我再次看了看院子里晾晒着的秋衣秋裤，不禁心生感慨：父母都是普通人，他们多像秋衣秋裤啊！夏天用不着，冬天也不能给人太多的温暖，但却能在冷热过度时给人最体贴入微的关爱……

□寇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