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梦大多是从星空和月亮开始的。星空最深邃，星星最迷人，月亮最生遥想和憧憬。“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对我这个农村小孩全不适用！

儿时家穷，没有日历牌。但小孩有小孩经验，天儿凉快了，月亮渐变圆，中秋的脚步就近了。

中秋节的下午，放学后快往家跑。一进院子，就有一股扑鼻的甜香，那是母亲在烙月饼。上世纪60年代中期，渤海之滨的农村，家里基本见不到买的月饼。即使买，也多是供销社凭本供应，每人一块或半块，县食品厂产的，很硬的那种，能唬人的是馅里有青丝玫瑰。所以，家家户户都自制月饼。这不难，芝麻炒好、轧碎，小枣煮好、去核。和枣泥，拌芝麻碎，加炒面，放红糖，再倒一点香油搅拌好，就是月饼馅。然后用面皮包好，放入木制月饼模子里压花定型，扣出来搁锅里烙熟，就是晚上圆月的月饼。我把书包往屋内一放，拿起月饼就先吃一个，甜香美味。见我爱吃，母亲也满脸笑意。

除了烙月饼，还要蒸玉兔。蒸兔子一般是中午的事。老家习俗，八月十五中午吃包子，就那种大包子。蒸包子同时蒸些小兔子。蒸兔子尤其好玩。把和好的发面弄成包饺子做剂子的面棍，压扁，叠成Z型，Z型两个内折处横放两颗小枣，Z型两头中间各切一刀，一分两半。上面两半是兔子耳朵，下面两半是两个前爪，前爪上再浅刀分指。在耳朵下方的脸部中间捏一下，鼻梁就出来了，鼻梁两边各按上一粒黑豆或红小豆，便是兔子眼睛。这样，一只玉兔就做成了。看着母亲变戏法般地团面成兔，我手也痒痒，紧跟母亲学着做，本来就简单，加上我精心，做出来的兔子竟也栩栩如生，母亲一夸赞，我快抱柴火烧火，当上了火头军。

父亲在京工作，母亲带着我和姐弟在家。中秋夜晚，月亮初上，地上洒满银光，院子中央放张桌子，摆上月饼、玉兔、鸭梨等贡品，母亲在前，我们跪在母亲身后，如剧里皇上率领群臣，一起向天磕头，祈祝美好！礼毕，我们就都成了神仙，快吃贡品，开心极了。

年年过中秋，家家望夜月。后来，过二人世界的中秋，过携子圆月的中秋，过“明月当空照”以及“海上生明月”的中秋，也过“阴云薄暮上空虚”的中秋。月饼更是各式各样，京式苏式粤式港式，月饼馅料有香肠蛋黄莲蓉水果五花八门。但自从母亲去后，月，还是原来的中秋月，但再也没有了儿时的中秋乐。赏月时，也多了些遐思迩想：儿时中秋乐，乐在吃喝，乐在团圆。人有了缺失，乐也便有了缺口。这时，耳旁就仿佛有一个天音在回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于文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