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游览参观一处关隘，通常除了欣赏其地所居天然形势的险要之外，就是希望能够发现一些曾经于斯地发生过激烈战斗的痕迹。偏偏这里还不仅只一座普通的关隘，而是称呼尤其柔美特殊的、赫赫有名的娘子关了。

据传因为当年唐太宗李世民的胞姐平阳公主带领她的娘子军在此镇守而得名。我当然非常愿意去相信并接受这种美妙有趣的传说，一则因了历史上难得有大唐这么一个出奇开明与开放的朝代，女子带兵守关的事情自然也完全有可能发生；二则因了这里晋地原本就属于李氏王朝的开国发祥之所，而这称为扼守晋冀咽喉通道之地的娘子关自然至关重要，也必须得有信得过的自家人去防守那才安全可靠。

只是根本没有料到，满脑子意想中的游山，最后竟变成一场十足的玩水。导游安排的第一游便是水上人家；而第二游呢，则是一个个穿上救生衣去登舟泛水；那第三游不妨称其为踏石堪而迎飞瀑；即使最后的第四游，等到大家陆续登上娘子关之后，眼前所见着的还不依然就是那一带颇具水缘的崖上村寨，以及村寨下端由橡皮坝在桃河上拦蓄而成的，那一湖水色堪称澄蓝，其实便由这娘子关下流出的清泉。

说的水上人家，倒是无有半点虚构的成分。原来，这崖上之村的每家每户都沾带着清泉之水。也不仅只是房前屋后，以及院子里到处都有潺潺奔腾的岩泉溪流，有的干脆实实在在地穿堂而过。原来，那是一间村里老乡专门用来磨苞米粉的磨房。只见一个由白枟木制作而成的、差不多有二米直径的磨盘在那块吱吱咯咯地缓慢旋转着。

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一番光景，居然一下子又让我回想起来，小时候曾听母亲说过的那个称“迅砻慢磨”一词的道理。——操砻需得迅捷，迅捷少碎米，而推磨则需缓慢，缓慢研磨，出粉细腻。只不过如此缓慢的速度，用人工来操作怕是难以做到。而这里偏偏借助于流水的动力，采用一种原始简单的调速机构就做到了。这样研压出来的苞米粉，质量肯定堪称一等。

从那里出来之后，大家又沿着石子村道往前行。其实，这倒不如说是在与屋檐下紧贴着那条清泉之水，做一次同道的相伴之行了。忽见前面有人拱下腰来，似在认真询问那位在自家石门槛前的阴凉处闲坐的老乡，“你们这里的房价多少？你这老房子肯出卖吗？”“不，不卖！咱们这块，哪里会有什么房子可买的？即使皇城里的金銮殿，又怎能及得上咱娘子关下好！”听老乡回答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点生气的况味。也难怪，多少年来，这些由历朝历代的守关将士兵卒所繁衍的子孙后代，虽说七家八姓的，却是统统全都认定了，这娘子关下便即自己的家。

听说这溪中奔流的泉水还四季恒温，恒定在温度18摄氏度，遂蹲下身子去用手撩上一把来。果真其然也。又问及旁边正在浣衣的大娘，这清澈之水日夜奔流，就没见它有中断的时候？答云，没有。猜想当年喜欢骑马执剑的平阳公主的战马以及女战士们喝水与洗澡的问题，应该不难解决。战斗再怎么着犹如抗美援朝中志愿军战士打上甘岭战役那样的残酷激烈，也断不至于会没有水喝的。

一股股穿村越舍的清泉之水，最后都纷纷跌进了桃河里。也只有当我们在湖上泛舟的时候才能看得清楚，这些溪流落崖所形成一个个飞瀑的情景。当然，最宏大的飞瀑肯定不会是这些，而是要等到我们弃船上岸之后，继续踏堪而至的水帘洞——飞瀑脱崖，落差百尺，玑珠飘散，遂成水帘。游客站立是处，举首即可望见石太铁路正好悬挂在头顶的半空中。

复又上坡，乘大巴离开娘子关，回奔太原城。不过这娘子关下奔涌的岩泉，倒是真成了我心中永驻的清流。

□詹苗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