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石磨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只知道它旁边的柳树粗得一个人抱不住。
庄稼人有多勤快,石磨就有多勤快。一年四季,常常听到石磨“咕噜噜”的转动声,像庄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生活,日复一日,永远也转不到头,但就是这一圈圈的转动,不但转出了青绿的碾馔、雪白的面粉、澄黄的玉米糁,还转出了农家人最质朴的柴米油盐,转出了生儿养女的人间烟火,转出了生老病死的岁月无常……
每年小满前后,粮食青黄不接,肚里又不能没货,碾馔就成了此时的“救命粮”。碾馔的最后一道工序在磨盘上完成。把绿麦粒倒进磨眼,然后两手紧握磨杆,身体前倾,均匀发力开始推磨。性子急的人干不了这活儿,太快一会儿就没劲儿了,太慢不出工,别人等着着急。磨盘这时像个魔术师,进磨眼的是麦粒,出来的是细麻绳一样扭动着的长条和新麦特有的清香,守着磨盘的我们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此时的磨盘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从早到晚,总有人在排队,邻里感情此时也表现得最深,谁家没劳力了,总会有人帮忙推一阵;谁家孩子多,别人总要让着让他家先磨;谁家的辗馔加入蒜汁和青菜端出来,总要让别人先尝几口……农家人的心眼像磨眼——就一个;农家人的品质像磨盘——石(实)打石(实)。
磨盘空闲的时候,成了我们小伙伴的地盘儿。放学了,我们都不回家,围着磨盘趴在上面写作业。有不会的题,高年级的教低年级的。谁没了橡皮、尺子,随手拿起别人的用也是常事。不过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有时也会因为你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胳膊,让我写错了字,或者别的什么而引起争执,吵两句嘴,顺带翻翻“旧账”,让你赔我的橡皮、糖果等,甚至还会扭打在一起,不过,小孩子没有隔夜仇,第二天见面,彼此还是好朋友。
作业写完了,我们就在磨盘上玩儿。用旧作业纸折“面包”,你把别人的打翻了,这“面包”就是你的了,或者拍画片儿,赢得多的人自然就成了大家眼中的“英雄”。磨盘都是放在大石板上,石板又是放在几根石柱上,这样下面形成的洞自然也成了我们的乐园,捉迷藏、打扑克、躲雨避暑……磨盘见证了多少我们童年的欢乐,谁能说得清呢?
如今,磨盘早已退出历史舞台,虽然街上也有卖辗馔的,甚至还会遇到电动磨盘现做现卖的,它加深了我们对童年记忆中磨盘的怀念,加重了我们对刻骨铭心是乡愁的分量……
□寇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