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蓄积的乡愁,抚摸逝去的岁月。从农村拔身而混迹于城市后,我对它们的情感与日俱增。它们的味道、形态以及符号意义,似乎已经成为我血液的律动和心灵深处的温暖。这种律动和温暖,恣肆而持久,体贴而鲜活,像一只手捂在我被世风吹得有些发冷、麻木的胸口。
毫无疑问,它们就是炊烟。
它们,成为我远离故土和人生旅程的慰藉。二十多年前,我从农村来到这个城市,刚到单位上班的第二天,领导便派我去临近的城市出差。这种出差不是偶尔为之,而是每周往返一次,时间长达四五年之久。两座城市相距仅仅150多公里,但绿皮火车却要行驶5个多小时。
时间长短不是问题,关键是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并且在出差的城市里,也举目无亲,总有漂浮的感觉挥之不去。每次上下车,看到接站和送站的人们,我的影子是孤独和落寞的。
坐在绿皮火车里,我自己无形的影子,是和我互相安慰的亲兄弟。车厢脏乱差,喧嚣的声音像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而我,只是河底静默的石头。
看书累了,便会长久地看着车窗外。天空苍茫,群山逶迤,列车铿锵,窗外大山皱褶里的村庄,以及村庄上空如聚的炊烟,成了我的凝视和冥想。
山里人家的炊烟,在无风的日子里,努力向上攀爬着,和天空互为生命和依偎。如果少了其中的一个,那么景致就是单薄的,内涵就是贫乏的。外表宁静,可它们的身子里,有着太多的背景和语言。炊烟下的生活,和我老家是一样的吗?也有家人在外面工作么?
炊烟是乡土上生生不息的植物,根系连着土地,连着亲情,连着记忆。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故乡逯家沟,想起我的亲人。车窗外的炊烟,带给我一个恒定的场景:薄暮笼罩,炊烟袅袅,几只老牛晃动在逯家沟的土路上,小鸡在悠闲地啄食。厨房里,柴火哔剥,热气蒸腾,香气四溢。我的母亲,一定会在做好饭后,走出门外,向远处遥望我归家的身影。那遥望的姿势,如同不绝如缕的炊烟,急切而执拗。
后来,我把家人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故乡,好像离我日益遥远。但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随着年纪的增长,乡土情结也越发浓厚。唯一有变化的,是故乡的概念也随之宽泛。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是看见飘荡的炊烟,便有一种温暖和乡情在心头弥漫。炊烟是我与土地不可分割的脐带,也是我的胎记。
炊烟如聚是故乡。
□舟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