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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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稿启事
父亲的家书
西南联大的贫穷与富有
永远不变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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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1年5月2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西南联大的贫穷与富有
——汪曾祺《人间草木》读后
 

窗外正下着小雨,雨点不疾不徐打在阔大的核桃树叶上。80多岁的母亲读着书,我在一边,伏在桌子上翻阅《人间草木》。是了,节气到了小满,人间的草木正值朝气澎湃的青年,好个英气逼人,让人满心葱绿,深悟岁月静好四字,富有质感。

汪曾祺先生的《人间草木》,版本众多,实在热销。我所读的版本为“一果一蔬”“季节的供养”“四方游记”“联大师友”“从容而安”共五辑。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重“草木”,读的是到处春暖花开、一果一蔬,平淡中夹杂温暖,“这是一种有味的清欢!”有人重理趣,轻盈,读的是“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最后一个士大夫”。作为杂文家,我更喜欢“联大师友”,西南联大的贫穷与富有。

关于联大,近些年追述颇多。以第一志愿被联大录取的汪曾祺,笔下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点滴些微,自然多出几分真实、亲切。

一座校门是用木板钉成,不施油漆,露着白茬。门楣横书“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只不知道校名谁题。校舍多借用原先的会馆、祠堂等。学生宿舍土墙草顶,两头留门。窗户只是在墙上留了个方洞,直插着几根带皮的树棍。床分上下铺,一间宿舍可住四十人。

饮食自然不堪。饭因里面沙粒、耗子屎什么都有被戏称“八宝饭”。连教授们的衣着,亦是“不衫不履”。闻一多有一个时期穿件亲戚送的灰色夹袍,式样早就过时,领子很高,袖子很窄。朱自清的大衣破得不能再穿,就买了件云南赶马人穿的类似马甲的东西披在身上,“远看有点像侠客”;曾昭伦的鞋可谓“空前”(露着脚趾)“绝后”(后跟烂了),只能半趿着——

然而,就是这样一所大学,竟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名师才俊蜂拥前往。闻一多随“西南旅行团”徒步,由北平至昆明,全程三千五百里,“算得上一个壮举”。一农家子弟去报考,是由河南挑了一担行李走去的。有一个学生竟买了一头毛驴,从西康骑到昆明。

我想到了光,黑暗中的人多么向往光明。刘文典、金岳霖、闻一多、沈从文、吴雨僧——这些闪着光彩的名字,可以写下一长串。他们无疑是一群光明之子。用沈从文的话说,为人天真到像一个小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

可贵的是,“联大教授讲课从来无人干涉,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想怎么讲就怎么讲”。

刘文典讲了一年庄子,开头一句是:“《庄子》嘿,我是不懂的喽,也没有人懂”。讲了一学期的《文选》,只讲了半篇木玄虚的《海赋》,可以想象如何旁征博引,汪洋恣肆。闻一多讲《楚辞》一开头总是“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沈先生在联大开过各文体习作、创作实习和中国小说史三门课。读书虽多,讲课却从不引经据典,非常谦抑自制,诚恳天真。

课堂效果如何?“伏羲女娲,本来是相当枯燥的课题,但听闻先生讲课让人感到一种美,思想的美,逻辑的美,才华的美。听这样的课,穿一座城,也值得。”而“听沈先生的课,要像孔子的学生听孔子的话,举一隅而三隅反”。

凡学生习作好的,沈从文就做主寄到相熟的报刊上发表。“他这辈子为别人寄稿子用去的邮费也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目了。”“为了防止超重太多,节省邮费,他大都把原稿的纸边裁去,只剩下纸芯。”因为“抗战时期,百物昂贵,不能不打这点小算盘”。

学风怎样?同学上下铺住着,却几乎没见过面。因为那同学“黎明即起,到树林里去读书”,汪曾祺则是“夜猫子”,天亮才回。

殊为宝贵的是,许多教授对学生鉴别的标准,则是“不怕新,不怕怪,而不尚平庸,不喜欢人云亦云,只抄书,无创见”。有一位曾执教联大的作家在美讲学,被问及联大八年,设备条件那么差、教授学生生活那么苦,为什么出的人才却那么多?这位作家回答了两个字:“自由”。

作家写道:“联大师生破衣烂衫,却每天孜孜不倦地做学问,真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种精神,人天可感。”是的,西南联大是贫穷的,几至一无所有,可又是最富有的,拥有了星辰大海。

□刘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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