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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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万里亦生辉
活在节气里的祖父
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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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1年4月13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活在节气里的祖父

 

清明节前夕,回了趟老家。打开西厢房,祖父曾用过的农具一个个蓬头垢面地挤在时间的一角:生锈的镰刀嵌入了土墙斑驳的肌体,豁了牙的锄头老态龙钟地歪躺在了地上,那把曾被祖父粗糙的大手打磨得锃亮的头黯然无光。看见它们,我仿佛看见多年前从农田里干活归来、未来得及洗把脸的祖父。我轻轻拂去它们上面的灰尘和蛛网,像小时候那样,等待祖父的夸奖,可任凭我潜在如水的时光深处多久,却再也等不来祖父那深沉浑厚的声音。思绪像张开翅膀的蝶,翩翩飞舞在小时候和祖父共处的光阴里。

雨天,农家小院的廊檐下,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五六岁的小女孩,依偎在一位老人身旁,老人说一句,小女孩鹦鹉学舌地跟一句:“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打记事起,秉承“晴耕雨读”理念的祖父,就开始教我诵读《二十四节气歌》,跟着祖父念得遍数多了,就背了下来,但并不明其义。渐渐长大,在祖父的潜移默化下,对其才有所了解。

祖父亲近土地是典型的“半路出家”,而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一名侍弄庄稼的好把式。祖父出生于上世纪初的一个旧式大家庭,上过私塾,熟读过一系列的古书,写有一手飘逸的毛笔字。由于曾是地主家的四少爷,他寸土不沾,土地改革后,才脱下丝绸长衫换上粗布短衣,开始下田劳作。与土地一牵手,祖父就与之相亲相爱了一辈子。年滚着年、月滚着月,祖父埋头在黄土地上耕种,不疲不倦、不厌不休……

祖父清楚地知道哪天清明、哪天处暑、哪个节气适宜种麦子、哪个节气适合栽红薯。祖父对节气的执念,散发着令人着迷的光泽,祖父把节气看作耕种的指南,持着节气的罗盘运转生活。祖父说,节令节令,那是节气给人下的命令,人必须遵守。什么样的节气做什么样的事情,只要把二十四节气守住了,做什么都不会乱。所有的节气,祖父都烂熟于心。生活在节气里的祖父,仿若肚子里有个关于节气与耕种的百宝箱。

祖父说:“春分风多雨水少,冬麦返青把水浇。”

祖父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祖父说:“立夏地里拔根草,秋后就能吃个饱。”

……

祖父有关节气的话语,和他脚下耕种的黄土地一样朴实厚重。祖父是个一辈子以农历计算日子的人,祖父人生的日历,不仅仅是堂屋南墙上的纸张,更是怀揣着一个个节气,扑在黄土地上劳作稠密的一帧帧画像。

对于一个醉心于土地的旧式农民来说,有心耕种无力下田是最大的痛苦,祖父一天不下田,就像生了病一样萎靡不振。老了的祖父在干不动大田里的活计时,也不肯让自己劳动惯了的手脚闲下来,步履蹒跚还要侍弄菜园。祖父说,看着庄稼蔬菜一天一个样儿地生长,即使累得浑身酸痛也是快乐的。祖父披着节气的袈裟,踩着节气的鼓点,在黄土地上寻找到了他内心的安宁与人生的幸福。

劳作了一辈子的祖父,在2003年秋分即将来临时节,再也迈不动他那双衰朽的老腿。

祖父享年93岁。

祖父坐在廊檐下,教我诵读《二十四节气歌》的声音,一直响在我的生命里。我在每株庄稼上似乎都看见了祖父的影子,在每缕春风里似乎都听到了祖父的声音,我便不再沉溺于泪水和回忆。我想,大概只有对至亲至爱的人,才会如此。

□魏霞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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