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知道赵工赵志才大名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这个老头脾气大，比老牛都犟，我还有点不信。

那天去他的办公室，看见他站在桌子旁，指着一张图纸对旁边的年轻人说：“来，给我讲一下，你这图是怎么画的？”

小伙子解释：“我看别人这么画，我就照着画了。”

“年轻人，照葫芦画瓢怎么行？没有搞清楚的事，一定要弄明白。”他的声音温和了下来，“我把图纸上有问题的地方都标出来了，你认真把图纸改好。”

没多久那个年轻人拿着改好的图纸回来了。赵工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起来，特别小的地方就用放大镜放大了端详。忽然他的眉头攒起个疙瘩，食指重重地敲在图纸上，“你看看，这几处错误我前边都标出来了，你还没有改，这两个地方你又改错了。这哪是图纸，这就是废纸！”

他拿起图纸，三两下撕成碎片，顺手扔进了垃圾篓。年轻人一脸吃惊，我也目瞪口呆。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留情面，他说：“这小伙子人品不错，就是工作上是个马大哈。我这次狠一点，对他是个教训，他今后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你明年就退休了，还这么较真，也不怕得罪人？”我提醒他。

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声说：“领导安排我带一带年轻人，我就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我照顾年轻人的面子了，他怎么进步，将来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退休后赵工被一家小公司聘请继续发挥余热，听说那家给的待遇不错。不想不到两个月他就回家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笑着说：“我炒了老板的鱿鱼。”

他一吐为快：“我偶然发现工人用不符合图纸要求的材料加工零件，就告诉老板这样的产品满足不了长期使用的要求。没想到老板说这样子节省成本，只要勉强用够一年，质保期一结束，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这哪里是做长久生意的打算？我们做的是机械产品，又不是食品，满足质保期就行？一锤子买卖好比兔子尾巴——长不了。这样的钱我挣着心里憋屈。”他有点愤愤不平。

“你替老板着想，可老板不领你的情啊。现在你又‘下岗’了，何苦呢？”

“我就是这么个臭脾气，违心的钱一分也不想挣。下岗就下岗了，这么干损失大的，最后还不是那个老板？”说完这话他像个孩子一样“得意”地笑了，一脸云淡风轻。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这个老头之所以“倔”，是坚守着自己的初心啊！

□阎仁厚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