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正是透过电影这个窗口，我看到了多彩的世界，丰盈了内心，甚至影响了我的人生。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文化生活很是匮乏，能够看的电影也不多，《地道战》《地雷战》《奇袭》还有那“八个样板戏”等等，都是反复看过多遍，但每次放映依然能够吸引我们前往。要是赶上放阿尔巴尼亚电影和朝鲜电影，那更是满城轰动，一票难求。记得放映朝鲜电影《卖花姑娘》的时候，买不到票，人人都广撒关系网，我家托人买了四张票，还不是一天的。我妈带我先去看，放映不长时间，电影院里开始有啜泣声，我妈也不停地拿着手绢擦眼泪，等电影散场的时候，大人们都哭红了眼圈。那一阵，大人们整天议论剧情，为主人公花妮、顺姬姐妹的悲惨命运扼腕叹息。而电影的主题曲，也开始广为传唱，成为了那个年代的经典记忆。

那时候我还小，《卖花姑娘》看得懵懵懂懂，也没觉得有啥好哭的。我只对那些战争片感兴趣，而且和许多男孩子一样，喜欢模仿那些反派角色。看完《南征北战》，“张军长，张军长，请你看在党国的份上，赶快伸出手来拉兄弟一把。”一时间成为了男孩子间的流行语，每次同学要抄我的作业，就是这句开场白。前几年看电视剧《父母爱情》，有一段江卫国行纳粹礼的场景，感觉那就是活脱脱的我。当年我们看过阿尔巴尼亚电影后，彼此见面，就模仿这样的动作，还比试着谁的动作标准。一次，父亲让我去打酱油，我得意忘形地行了个纳粹礼，伴随着“嗨，希特勒”的是“啪”一声，我结结实实地挨了我爸一巴掌。“这你也敢随便学？”我爸的训斥，至今我都记忆犹新。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被封存的老电影重新复出，新拍摄的电影频频上映，此时电影让我大开眼界，《牧马人》《少林寺》《庐山恋》……在这一部部影片中我接受着文化洗礼，开始思考人生，逐渐成长。

那是一个高中暑假的晚上，同学带我到他家所在的部队大院看电影，看的是什么故事片现在记不清了，但前面加演的纪录片，我永远不会忘记，名字叫《潜猎从这里开始》。这是一部介绍海军潜艇学校的纪录片，相信绝大多数人没有听说过，更没有看过，但就是这部影片，让我的人生从这里开始，有了方向。水下游弋的潜艇，如机敏的猎豹，一枚枚鱼雷风驰电掣杀向目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伴着一幅幅激荡人心的画面，飘出了郑绪岚与蒋大为的二重唱，“海风送来醉人的清爽，双桨荡起心中的波浪，年轻的水兵来到了海上，共同度过这美好的时光，快快划呀战友们，把船儿划向远方……”海风，是的，就是这海风，刮走了我青春的躁动，好男儿去从军，驾蓝鲸蹈海，挥洒铁血豪情！我的心船随着海风，划向了海军潜艇学校，这成为了我高考的动力与目标。

转眼又是一个暑假，度过了高考的炼狱，我终于接到了海军潜艇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入校后看的第一部电影，又是《潜猎从这里开始》。熟悉的画面，熟悉的歌声，让我心潮澎湃，那是一种梦想成真的感动，也是冥冥中的一份承诺，追随那白浪花延展的航迹，奔向海洋，永不偏离。

如今，我早已知天命，那些年的那些老电影，仍是不思量，自难忘。都说戏如人生，其实还影响人生。与我，确实如此。

□李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