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门楣，一棵柿子树摇着它金灿灿的果实。婆婆倚门而坐，弯着腰，戴着老花镜，认真做着她的针线活儿。针线像一只蝴蝶在她手中上下翻飞，偶尔会落在发际，稍作停留，又忙不迭在鞋底密密麻麻抒写着无字的歌。这一刻，时光都缓慢下来。

“上炕的裁缝,下炕的厨子。”婆婆当年也是远近闻名的能人。白天上班，晚上伏在缝纫机前裁剪衣裳贴补家用，孩子的夏衣冬袄、老人的衬衫衣裤，样样精通。虽说没念过书，不认得几个字，可用多少线多少布，却计算得丝毫不差。婆婆不仅会做衣裳，还能麻利地做一桌菜。若是村里人家办婚丧嫁娶，必定提前几天上门，毕恭毕敬邀请去做厨。多少酒席买多少肉鱼，婆婆都能拿捏准，每次酒席过后，人家对婆婆赞不绝口，倘若送些酬谢礼物，婆婆摆手断然拒绝，只说沾了喜庆比啥都好。

岁月更迭，缝纫机搁在一角渐渐没有了生气，但婆婆的针线活却从未停过。家中衣物偶尔会缝上几针，就连儿子上学背的新书包，也有婆婆用针线加固的痕迹。家里到处摆放的都是婆婆的“作品”，那舍弃的旧毛衣，婆婆趁天晴拆下毛线用水清洗一番，晾干后用毛线针编织成各种各样的套子，冬天套在椅凳上，凳子穿上了花式毛衣暖暖和和、漂漂亮亮，人坐在上面舒心又温暖，儿子说那是阳光的味道。

婆婆沿自家墙角开辟出了一片绿色菜园地，由最初的方格子，到如今的遍地开花。闲时就去菜地里拔拔草、浇浇水、摘点新鲜蔬菜放左邻右舍门前喊一声就离开。一颗葱与蒜，也能让大家的餐桌芳香四溢。儿子说婆婆是大厨级别：八宝饭、水晶饺、鸡蛋卷、炕豆皮，样样都做得好吃，婆婆一旁乐呵呵地笑着。

去年婆婆看东西模糊，但依然舍不得放下针和线，我们劝婆婆歇歇，可婆婆说，一天不拿针线，心里空得慌。后来去医院检查后才知道是患了白内障，要住院换晶体。几个月后，婆婆的视力恢复，又开始做她的针线活儿，只不过做的比以前更精致了，往往还没等做好，婶婶娘娘们便争着要拿回家，婆婆笑眯眯地应允着。有时她们围坐一起数落自家孩子，可婆婆从不参与这类话题，她总是劝大家要体谅子女工作的不易，多替孩子们分担家务事，让子女安心工作，就是老辈帮了他们的大忙。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来扶持。婆婆用她的方式在我们的心里种下了一棵常青竹，在变化万千的尘世中摇曳着翠生生的光景。家有老，是一宝，能有这样的婆婆幸福不言而喻。

□龙红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