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七十古来稀。76岁的妈妈,顶着一头黑色秀发,让朋友们惊叹。
头发,人类的第二张面孔。尤其是女人,头发被比喻成“是藏不住的灵魂”。张衡在《西京赋》记载:卫子夫头发一打开,如瀑布,一泻而下。少年天子汉武帝一见倾心,纳入宫中、封为皇后。
妈妈的秀发,76年依然熠熠生辉。可是,不为人知的是,妈妈身患类风湿已36年,经历了5次大手术,左右髋关节先后置换为假肢,体重也由90多斤锐减到40多斤,形销骨立的妈妈,在一头秀发的掩饰下精气神满满,看不出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头发,最懂女人美。这个美,伴随母亲一生。母亲出生在陕西汉中,汉中自古气候温润,多出美女。天生丽质的母亲就是代表,秀发更让她与众不同,成了中学里的“校花”,父亲的妻子。
秀发也给她带来了灾难。那年月,是讲“成分”(家庭出身)的年代。母亲一嫁给“右派”的父亲,就是她厄运的开始——随父亲下放“劳动改造”。为多挣点工分,弥补父亲义务劳动的不足,母亲专挑男劳动力干的挑粪、开山修渠、铺石修路、深山伐木等重体力活。
在男人的世界里,母亲的美,常常是她的“祸根”。引来不少男人的嫉妒、挤对、欺压。还有个别“心怀不轨”者,故意把最重最脏最累的活派给母亲干,但母亲总是迎难而上。
在秦岭山脉,凿石修东干渠时,母亲两次遇险。一次是在开山放炮中,右胳膊被飞来的石块砸得粉碎性骨折。至今,每遇天气变化都还隐隐作痛。另一次,是从山下背碎沙石上山。体重80多斤的母亲,背篓被装了150多斤重的沙石。起步中,背篓太沉,几次都起不来。勉强背起来了,没走几步、母亲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这一“坐”,就起不来了。当年母亲20多岁,没有在意。坐了一会,母亲继续喘着粗气,强忍着疼痛,艰难前行,将沉如大山般的一背篓碎沙石,艰难地背上了半山腰的隧道。一到洞口,母亲就倒下了。被抬下山后,休息了两天,又开始了劳动。多年后,经检查,母亲当年这一“坐”,脊椎被压弯变形了。因没及时治疗,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秀发,也让母亲赢得了尊重和高贵。在父亲沉冤的20多年中,母亲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家中每遇大小事,都是母亲“出头”。秀发,让本来爱打扮、精致、讲究的母亲,更加光彩照人。
在那个年代,每遇家庭“外交”大事,长发飘飘的母亲只要一“出马”,便会引来“瞩目”。谁也不敢小觑这位成分不好又瘦弱的女人。
女人,再迷人再坚强倔强,也藏不住内心的柔弱,正如头顶的头发,每一根发丝都柔弱无比。生活没有压倒坚强的母亲,病魔却时时折磨着她,多次卧床不起,如今与轮椅相伴。为此,母亲也失望过、痛苦过。但她始终如自己的秀发一般,光泽、飘逸,胸襟豁达。她常常一边梳理、清洗、养护一根根秀发,一边反思岁月人生。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青丝依旧,情怀依旧。
□楚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