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情怀
3上一版  下一版4
 
大炮爷爷
迟悟的母爱
召开知识产权 主题座谈会
■征稿启事
 
版面导航
 
3上一期
下一篇4 2020年5月1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大炮爷爷

 

我的爷爷,王庄的人都叫他王大炮。我,就是王大炮的孙女。庄上的大人孩子都这么界定我的身份,让我要多生气有多生气。特别是村小的老师们。我们在泡桐树下跳皮筋,有人问皮筋上辫子乱飞的是哪个疯丫头,校长带头答:王大炮的孙女。

我的爷爷是有名字的,学字辈,大名学益,寡母全部的希望就是他平安活着。可因自小娇生惯养,能习字断文,就是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在王庄,这样子没法混,几近废人。他有限的收入来源不同于王庄任何一个人。有人来王庄收稻收麦,他帮过秤记账;王庄芦苇熟了,家家户户割芦苇编帘子,卖到哪里去呢,他交友广,到外地联络买家。赚的是中介费,王庄人俗称开行的。开行的爷爷一手托两家,公道在人心,性子急,话语直,大炮就叫开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大炮的称谓,有那么一些谐谑调笑的成分,更多地体现他为人不成熟不城府。

学校旁边的草垛里发现一整盒的彩色粉笔,这是大事:敢偷学校的办公用品,这粉笔哪是谁想用就用的?各班都在查。我们常在那儿玩的几个女生成了怀疑对象,到最后,我莫名成了重点目标。校长找我谈话,说做了错事要敢于承认。我抿着嘴,不吱声。学校边上集市里说闲的王大炮,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冲到办公室就砸了一张破桌子:“我的孙女我知道,不要说粉笔,金子她都不会拿。你们再冤枉她,我和你们拼命。”

王大炮一嚷,整个王庄人都知道了这事,不是一盒粉笔的事,是名声。即使清白,也成了谈资,王大炮的作为我并不领情。

初中放学路上,一帮同学打打闹闹地刚走进村子,打头的大年兴奋折返而行,边走边呼:王大炮把歪三家的电唱机烧起来了。20世纪80年代,电唱机多值钱啊,没几家买得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大炮的孙女身上,仅三五秒,一哄而散奔高坡上的歪三家看热闹去了。我也裹挟在人群里朝前奔。歪三家门口人山人海,从人缝里钻进去,墙烧黑了,电唱机烧化了一半,条柜上杯子香炉水瓶倒的倒翻的翻,王大炮脸上残留着惊慌失措。他从来都活得云淡风轻,早市喝茶,南桥上扛秤,有生意做生意,无事唱淮剧,那一天的王大炮是真被吓着了。

我不同情体恤,相反恼火无比。嘴唇抿得更紧,心里好似高压锅。

从王大炮胆战心惊断断续续的话语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庄上的劳力都去地里收麦子了,王大炮闲着无事,到歪三家听淮剧,不是他一个,好几个人,起头的也不是他,可只有他识字,别人点,他放唱片,唱着唱着,电线老化起火,还好门口有沙子,挖了两盆灭了火。众人一致认定他是罪魁祸首,赔偿的事交给他了。

从田里赶回来的父母恨得咬牙,一季麦子替别人收了。我也气得不轻。

后来,乡村美食家王大炮得了食道癌,早茶铺里的百叶包油条再也吃不下,李记老卤猪头也闻不得。得了食道癌的王大炮去过一次医院,确诊后决定不再就医,说他没为儿子挣下家业,也不能拖累儿子。

我和王大炮的缘分是否总差那么一点点?王大炮离世,我不在身边。电报拍给我时,王大炮已经变成一缕烟、一捧灰。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清点他的遗物,大小纸币一沓5000元包在手帕里,留给奶奶的。这又让我吃惊。5000元于他,无疑是一笔巨款,他怎样省下?蓄谋多久?我看到的,只是王大炮这个人的冰山一角。

这个王庄人嘴里的王大炮,活着时,我只是认得,从不曾理解。真正读懂他对生死的态度,给亲人的念想,我已人到中年。

王大炮,你不孬,像我爷爷!

□王树贵 文/图

 
下一篇4  
   


主办:劳动午报社 运营管理:劳动午报社 版权所有©2013-2014 技术开发:正辰科技
地址:北京市丰台区东铁营横七条12号 邮编:100079
ICP备案:京ICP备20012564号-1 京公网安备11010602200849号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