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储物间，翻出一个纸箱，打开一看，是儿子和女儿小时候穿的棉衣棉裤。柔软的内里，纯棉的表层，厚厚的棉花，细密的针脚……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的奶奶。

是的，这些棉衣是奶奶给我的儿女亲手缝制的。

我打小就和奶奶一起生活，长成18岁的大丫头了，还和奶奶睡一张床。23岁，我结婚那天，奶奶在家哭成了泪人。所幸，我婚后的家离奶奶的住处很近，奶奶会隔三差五拿着好东西去看我。

当时，丈夫是玻璃厂的烧窑工，月工资不足千元，我怀孕上不成班，为了补贴家用，在家门口开了一个小商店，卖些生活用品。炎热的夏季，没有空调的小店里热得像蒸笼，就是这样，中午我也不舍得关门回家休息。奶奶知道后，每天中午拄着拐杖，提着饭盒来给我送饭。吃罢饭后，碗都不让我洗，就让我开着小风扇躺后面的小床上睡觉。而奶奶却忍着酷热和瞌睡，坐在小凳子上帮我看着店，有人来买东西了就叫我。

女儿出生时正值寒冬，近80岁的奶奶背着包袱冒着风雪来看望我们，到我家后，顾不得拍身上的雪，就急忙打开包袱，取出给女儿做的两件棉衣、四条棉裤。奶奶有严重的腰疾，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忍着腰疼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去缝制的。

待儿子出生时，奶奶已经87岁了。同样也给儿子亲手做了两件棉衣、四条棉裤。奶奶总说，裤子多做几条，尿湿了，能换过来，孩子不受罪。俗话说：外孙是婆家的狗，吃饱他就走。意思是当外婆的享不着外孙的福。而我的奶奶，却不惧年迈和疾病掏心窝子地去呵护着她的重外孙女和重外孙子。

带着两个孩子，我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奶奶好像能掐会算似的，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当家里的馒头快吃完时，奶奶就会送来一笼刚出锅的油卷馍；当我想吃手擀面时，奶奶就会带来一桶亲手做的糊涂面；当儿子哭闹着没法去买菜时，奶奶就会送来一袋子清洗干净的蔬菜……到我家后，奶奶总是先接过儿子，让我休息休息。儿子拉在她身上她都不嫌脏。儿子小手小脚凉了，大冬天她掀起衣服就把儿子的手脚贴在她的肚皮上。我不知道，近90岁的奶奶，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爱？好像使都使不完。

可，就是这个用尽全力去爱着子子孙孙的奶奶，却从来不知道去爱她自己。那么大年纪了，拒绝和子女们一起住；孩子们给她买的营养品，她舍不得吃；晚上上卫生间舍不得开灯；有病了，也忍着……那次，奶奶的脸肿得像发糕，在伯父的逼问下，才说出是牙疼。到医院，大夫在奶奶的嘴里抽出了满满两大针管脓血。事后才知道，奶奶疼得受不了时就咬着毛巾，有时，不到一个晚上一条厚厚的毛巾就咬湿透了，为的是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

就是这样一个不爱给人添麻烦的奶奶，从刚开始的手臂不灵活到头晕，奶奶都忍着不说，等我们发现后，到医院的第三天人就已经不行了。

奶奶临走的那几天，不吃不喝不拉不尿，连让我们尽孝的机会都没有。我知道，是奶奶不想麻烦我们……

如今，奶奶已去世一年了，回想往事，好似昨天。此时此刻，外面天寒地冻，奶奶，您在那边还好吗？

□宁妍妍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