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职工大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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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人为啥离不开“黑白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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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1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老北京人为啥离不开“黑白铁”?

 

焊洋铁壶的跟修笼屉的、锔盆锔碗的、钉马掌的、修雨伞的,以及洪炉(铁匠铺)、鞋铺等行当,大约在上世纪80年代便陆续在京城隐退了。不是这些老行当自己不争气,而是社会发展了。

这些老行当,当年可是跟老百姓持家过日子就伴儿的,您说谁家过日子能离开这几样儿呢?所以,尽管它们很不情愿地谢了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留给人们的记忆还是那么深,轻易抹不掉,尤其是当年胡同里那些焊洋铁壶的。

什么是洋铁壶?

原先北京人烧水用的是铁壶或铜壶,后来从国外引进来加进其它金属材料的铁制品,包括烧水用的铁壶。

因为纯铁做的壶隔热慢,也就是说烧水的时候热得慢,所以加进了其它材料如铝,这种材料也叫铁合金和铝合金。

用这种铁制作的壶,一方面体重轻了,另一方面用它烧水,也开得快了。

这种铁制品当时中国不能生产,主要是从欧洲和日本进口,所以叫洋铁,用洋铁做的壶,就叫洋铁壶。

用洋铁壶烧水,壶底禁不住长久的烧,用不了一两年,壶底就会被烧裂漏水。当时洋铁壶比较贵,同时那会儿的人也非常会过日子,所以洋铁壶漏了,人们总想花点小钱补一补,漏大发了,还可以换底。这时候,就要找焊洋铁壶的了。

“小炉匠”就是焊洋铁壶的

焊洋铁壶的,属小本经营,开不起门脸儿,最初都是流动的,分为推车的和挑挑儿的,不管是哪种,必备的家伙什儿得有一个小煤炉,一把烙铁和几根锡条,当然还要有錾子、锤子、锉、刀剪、砂纸等工具。

因为焊洋铁壶的或推车或挑挑儿走街串巷,而且离不开小火炉子,所以人们也把干这营生的叫“小炉匠”。

说到“小炉匠”,您也许会想到小说《林海雪原》和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因为里面有个反派人物外号叫“小炉匠”。其实,“小炉匠”就是焊洋铁壶的。

焊洋铁壶的走街串巷,但他焊的并不只是烧水用的洋铁壶。铁盆铁锅,铝盆铝锅,还有后来的钢种壶和钢种锅等等,他们也都能修能补,当然还可以换底。正因为如此,当年他们下街时,常常吆喝:“有钢种锅换底!”

焊洋铁壶是个技术活,壶底漏了,在漏的地方,用锉把漏点锉平,然后用烧红的烙铁把锡条融化,用融化的锡将漏点堵住,再用砂纸打磨。

这活儿看着简单,但技术高的焊出来的活儿天衣无缝,不留任何痕迹,而且完好如初,还能多使几年。

如果赶上是位“二把刀”,虽然也能给您的壶补好,外面儿也挺漂亮,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开焊了,等于白补。

所以,胡同里的人焊洋铁壶也认人儿,焊活儿好的都记在心里,别的焊活的人信不过,即便壶漏了,也要等着那位信得过的人。

久而久之,焊洋铁壶的在京城都有自己的活动地盘儿,他们之间有行规,这一带属张三的领地,李四和王五绝对不过来抢他的饭碗。

老槐树下的“小炉匠”

记得我小时候,经常上我们这条胡同来焊洋铁壶的,是个驼背的小老头儿。

说是老头儿,其实也就是四十出头,但皮肤黝黑,满脸皱纹,胡子拉碴,显得老苍。他的五官实在对不起观众,小眼眯缝着,雷公嘴不说,还下兜齿儿,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偏偏他还一说话就咧嘴笑,这让他的模样有点儿吓人了。

别的“小炉匠”下街且得扯着嗓子吆喝呢,他却从不吆喝,每次来胡同,都在老槐树下,默默地点着小火炉,一边嚼着大火烧夹油饼,一边等顾客。他的那双小眼很少看人,只盯着那个小火炉。

说来也怪了,只要胡同里有人看见他来,便不断有人拎着壶,端着锅过来找他。于是他便把一天的时间都交待在这儿,直到天擦黑,才收拾起炉子和家伙什儿,推着小车佝偻着腰一步一步地离开这条胡同。

那小车像他的身板儿,也老了,轱辘在柏油路面上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佝偻着腰,低着头干活,那些漏了底儿,掉了把儿的旧壶破锅,在他眼里像是什么宝贝,他拿在手里且端详呢。

跟这些铁器相完面,他才拿起锉刀一点一点地锉,拿起烙铁一点一点地焊,给人的感觉像是老奶奶拿着绣花针,在缎子上绣花。

他心细,而且永远是那么慢条斯理,手头儿活儿压得再多,他也不急,干不完,到收摊儿时,他会仰起头,咧着嘴嘿然一笑:“明儿吧。耽误您用了。”

没有谁会埋怨他,因为大伙儿都觉得信得过他。

不过,他的手艺对得起大伙儿信任。老头儿的玩艺儿确实高人一头,经他焊过的壶呀盆呀锅呀,绝对好看好使。有的锅或是壶底儿都快掉了,拿给他,他照样整旧如新。

他的焊功技术高超,用锡焊过的地方,不但非常牢固,而且不留任何痕迹。胡同里的人,没有不被他的技术所折服的。

胡同里的人为啥离不开“黑白铁”

大约上个世纪60年代初,北京的街头便没有焊洋铁壶走街串巷的了,因为当时成立了生产合作社,这些有点儿手艺的人都组织起来。生产合作社也有了门脸儿,叫黑白铁门市部,北京人简称“黑白铁”。从这儿起,再也没看到过这位焊洋铁壶的。

胡同里的“黑白铁”,不单是焊洋铁壶、补锅补盆儿,还可以加工其它铁器,比如做铁簸箕、做生炉子用的拔火罐儿,做烧水用的水汆儿等,此外,还可以定做烟筒。不过,那会儿买烟筒要票儿,所以一般“黑白铁”不做。

“黑白铁”里有一种匠人精神

那几年,我不单听母亲念叨过那个罗锅儿,胡同里许多人都挺怀念他。因为有到“黑白铁”焊活儿经历的,并不是我们一家。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很不起眼的一个人,有他在,你并不觉得他有多么重要,也许他对你来说可有可无。但当他离开你以后,你需要他时,突然之间,你会觉得他在你生活中的位置那么重要。你会觉得生活里没有他就缺少了什么。这位焊洋铁壶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后来,我曾经跟许多人打听过他。他的传闻不少,有人说他家住南顺城街,他有个腿有残疾的老婆,后来一直还干这行;有人说他得了场大病,早已不在人世;还有的说他是河南人,成立“黑白铁”门市部,他不愿意入伙,回老家了等等。我到南顺城街寻找过几次,都没找到他。

上世纪80年代,煤气取代了煤炉,钢种锅壶也逐渐变成了很普通的日用品,锅底壶底漏了坏了,很少有人再去修补,“黑白铁”行当也渐渐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但即使这样,那个焊洋铁壶的驼背老人的形象,我始终没忘,我甚至多次在梦里,梦到过这位老人。

难以名状的是随着年久日深,我愈发怀念那位老人。

为什么?

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颗朴素的匠心,而这种匠人精神,恰恰是我们这个社会所不可或缺的。

主讲人介绍:

刘一达,笔名达城、如一,北京人,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专业。1980年开始从事写作,199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迄今已创作出版10多部长篇小说,40多部纪实文学、散文、随笔、戏剧等1600多万字的作品,获得各种文学奖、新闻奖50多项。现任北京文联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理事、北京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老舍文学基金会副理事长、北京读书形象大使等。曾获北京市优秀新闻工作者、首届全国“百佳”新闻工作者、全国“报刊之星”等称号。

□主讲人:刘一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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