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家盖房子，母亲炸了一盘肉招待匠人，物质匮乏的旧时，兜里钱不富裕，肉只割了一小块，刚够码一盘。炸完后怕被家里孩子惦记，母亲找了个自认为最严实的保险地段将肉藏起来。待母亲外出时，我开始四处翻找，计划着找到后，只偷吃一块肉尝尝，既不“少”得太明显，又最低限度解了馋。

可真是不好找呀，我能想到的地方，母亲早想到了，抽屉里、篮子里、墙角的米瓢里，能翻找的都翻找了，还是没有找到。看来用眼睛瞅是白费了，得用鼻子闻，我走两步“吸溜”两下鼻子，终于在耳房一角嗅到了肉香味儿，果然在墙角的三角橱后面发现了一袋子炸肉。

炸肉用纸包着装在布袋子里，悬挂于橱子后壁的钉子上，母亲真是“隐藏”高手，若不是我有警犬的鼻子，单凭眼睛不可能找到。我伸手将布袋子取出，拿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一口就吞下去了，简直太香了，那味道没法用语言形容，一块也是吃，再吃一块也不会被发现，于是我又拿了一块。就这样自己劝着自己，吃了一块又一块，看着袋子里剩下的炸肉实在少了一多半了，才恋恋不舍包好挂回原处。

偷肉之事自然被母亲发现，一顿胖揍之后，母亲问我，这么隐蔽的地方，你咋找到的。我如实回答，靠鼻子闻到的。一句话把母亲气乐了。母亲把袋子里剩下的少得可怜的炸肉倒到盘子里时，我都不敢睁眼看，实在是太少了，端上桌肯定会让客人耻笑我家小气的。母亲只好把炸肉倒进锅里，又加了半棵白菜炖了一汤盘。

如此方法，我还找到过藏在瓮里的苹果。母亲早防了我“狗鼻子”这招，买来的苹果套了两个蛇皮袋，放到盛小麦的地瓮里，埋进麦粒里。

即便这样，还是被我嗅到了，翻出来，分给两个哥哥一人一个，晚上躲在被窝里啃。为了怕母亲听到声音，哥哥先蒙住头在被窝里轻轻咬一口苹果，让我从外屋听听有啃苹果的声音吗，确定听不到，这才各自抱着苹果，躲在被窝里吃。可即便如此蹑嘴蹑齿，还是被母亲发现苹果少了。一袋子苹果只拿了三个，母亲便发现了，母亲骂道，只许你们鼻子尖，就不许我嗅觉灵敏吗？原来，还是气味惹的祸，在被窝里偷吃苹果可以消声不能消味呀。

上小学时班里一位女同学家境不错，经常吃橘子，橘子皮放铅笔盒里，一进教室就携带进一身橘子味，班里同学都很羡慕。那时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橘子，能捡到块橘子皮都能开心半天。这位女同学坐我后面，我时常借她橡皮呀、小刀子呀之类的东西，其实只为闻一下她打开铅笔盒的那股橘子味儿。为了闻到那股清新的香气，我盼着她吃橘子的心情比她还强烈。只可惜她小学二年级就转学走了，从此教室再无橘子味了。

如今再让我翻找一样食物，即使告诉我在哪个位置，我都不会尽心寻来吃。现在什么吃不到呀，谁的嘴都不亏。

旧时光里那些穷哈哈的细碎过往，却也积累起不少难忘的画面，打磨着时光，滋养着流年，衬托出当下小日子的富足和美好。

□马海霞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