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盛师傅,乍一听到这个称呼,大多数人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位笑容憨厚、不善言辞、一身油污、成天在车间琢磨机器的中年男师傅的形象,其实,李国盛可是咱们厂公认的美女呢!
我第一次去卸煤队找李师傅也差点认错人。那是一个冬天,厂工会计划开展“为福利院孩子送温暖”活动,大家分头到各班组动员,女工委员派我去卸煤队:“到了那儿你直接找李国盛,李师傅为人热心,肯定积极参加。”
我走到卸煤队,院子里静悄悄的,一间间值班室都没有人,只有二楼一间办公室里有位男师傅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我走进去说:“李师傅,厂工会……”他抬起头听了一会儿,说:“你是找李国盛的吧?刚刚来了一火车煤,她和同伴们卸煤去了,我带你去。”
偌大的卸煤沟旁停着一辆长长的火车,一群“黑人”正围着车厢卸煤。男师傅大声喊:“李国盛!”话音未落,一个手持铁锹的“黑人”跑过来:“啥事?”男师傅对我说:“我来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卸煤队的‘队花’——李国盛美女。”李师傅笑起来,露出一口皓齿:“贫嘴!小心我拿‘黑手’抹你脸上煤灰!”得知我的来意后,她干脆地说:“好,过几天我去找你。”
一个星期后,我正在电脑上写一篇宣传稿,门被敲响了,一位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美女走进来,朴素的工装也掩盖不了她清秀的风姿。“不认识了?我是李国盛啊。”她微笑着,打开手中的大包,掏出崭新的手套、毛袜、帽子,说:“那天你走后我就发动卸煤队的姐妹们一起动手织毛活儿,紧赶慢赶,终于完成任务。”我抚摸着厚实柔软的毛袜,眼前浮现出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李师傅她们晚上忙完家务、忍着困倦、挑灯夜战的情景,心头涌起一阵感动。
接触多了,听卸煤队女工说,李师傅有三个“反差”——名字和性别的反差,年龄和外貌的反差,环境和性格的反差,十分有趣。
先说名字和性别的反差。跟李师傅差不多年龄的女工,要么叫“秀兰”,要么叫“玉梅”,只有她叫“国盛”,听起来像个男人。李师傅出生于10月1日,父母便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寄予了普通工人渴盼国家强盛的美好愿望。李师傅自己很喜欢这个名字。
再说年龄和外貌的反差。刚见到李师傅的人多半都以为她顶多三十五六岁,我也是这样。得知她家孩子已经工作了,我惊得追着她问:“你是咋保养的?”要知道卸煤是露天作业,风吹日晒,长年跟煤粉打交道,劳动强度大,作息不规律,许多人都不愿意干。有一年厂里招工,有两个女孩听说被分到卸煤队,连工作服都没领,扭头就回家了。卸煤的艰苦可想而知。李师傅在卸煤岗位上干了十几年,不但工作干得好,精神面貌也保持得这么好,怎能不令人吃惊?李师傅说:“没有刻意保养,只不过心态好加上活得用心。”
李师傅心态好是大家公认的,遇到急事难事,不焦虑、不抱怨,做一步、看一步;被误解、排挤,不生闷气、不委屈;受到打击、挫折,不消沉、不悲观;欺负过她的人找她帮忙,她不记仇,能帮就帮;跟她一批分到卸煤队的女工陆续调到轻松的岗位上,她不眼红、不失落,踏踏实实干工作;有人说她“傻”,她哈哈一笑,不往心里去。
李师傅活得用心也是大家公认的,比如,卸完煤,别人往值班室床上一躺,聊天、玩手机,她却有一套“固定程序”——刷牙、洗澡、抹美容霜、护发素和护手霜,再累也要一丝不苟地完成。
最后说说环境和性格的反差。李师傅出生于工厂家属院,技校毕业,进厂后就当了卸煤女工,这样的成长环境,她却出落得举止文雅、谈吐不俗,常被人误认为老师。经过观察我终于找到原因,李师傅爱看书,工余时常到阅览室读书看报,那认真的样子,真美!
这就是李国盛,一个用名字祝福新中国的普通女工。
□赵闻迪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