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毕业季,隔得太久了。久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现在的毕业生,怎么也是个大学招牌,在城里念完了大学,青春勃发,斗志昂扬,即使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早把自己当成了金凤凰,哪个还想回到那个山村哟。
我所毕业的学校,是县里的师范,与如今象牙塔之称的高校遥不可及。1985年的夏天,我毕业时看到的火热与空调无关、与汽车无缘,我经历的那个夏天是摇着蒲扇、嗅着稻香到来的。那一年,我们一个乡都没有大学生。我一个只上过初中、然后读了中师、马上就要成为教书育人的“工程师”已足够让我爸妈在乡里村里人面前自豪了。
其次,我也没有“白骨精”的幻想,也用不着出入高楼大厦面试求职。只要上了中专、中师,就有了职业,国家是包分配工作的。毕业那天,校长在主席台上大声的宣布着每个学生毕业后的去向。我竖起耳朵终于听到了我的名字,那一刻,屏住呼吸,心跳加速。一字一句,悦耳如歌:“江津县仁沱区白溪乡太山小学”。我还不太清楚这所村小学的经纬度,已经想象着那个村子是如何的山花烂漫、稻熟果香了。
有人问,毕业时会有伤感或者迷茫吗?大错特错!何来伤感?全是成长的快乐——终于工作了,可以不花父母的钱,可以吃上政府的供应粮、住上单位分的灶壁房。更没有迷茫,只有一条路,党叫干啥就干啥,不用选择,也无从选择,顺其自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无限憧憬着,当好一名乡村教师,教山里的孩子识字,读书,做人……这是一个多么神圣的职业啊。
那个夏天,我十八岁,我的毕业季,我的成人礼。告别了学生时代,背上行囊,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坐了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转乘一条轰鸣声压过浪涛的客船,一棵歪脖子槐树守在溪岸把我迎接。山路弯弯,我有足够多的青春去攀爬。山巅处,几幢石拱的房子,便是我人生的又一个起点。我站在写着“太山小学”的木牌子下,轻风拂来,抹去一身的尘土和热汗。一群山里娃羞涩地望着我。我整了整衣冠,神圣地走进校园,走向孩子们的梦想……
在当今的天之骄子眼里,这是久远得与他们无关的故事。不同的年代,都会有不同的时代印记。但每个时代的青春,都不应该少了一个永远不老的关键词——奋斗无悔。
□施崇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