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正赶上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国家经济困难的时候，每个人的穿衣都有量的规定，即通用的布票。因为家中人口多，根本买不起成衣。所以我们全家6口人的衣服都是母亲用缝纫机自己缝制出来的。

那时正是1976年，当时全国人民的穿衣基本还是绿黑灰三种颜色。而这三种流行颜色中以绿色为首。当时还是全国学解放军的时代，举凡军人的一切都是各行各业效法的样板。于是军绿色衣服绝对成了男女老少青睐的服装。

这时我正好上初三。班里很多同学家长都有军人的亲戚，自然搞一件军衣来穿也不是多大的难事。我回家和母亲说了我想有一件绿色上衣的想法。母亲没有说话，愣了半天神，忽然若有所思，走到床头那边，拿起一个包袱打开看了一下，顿时她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下。我一看，那个包袱里都是母亲平时积攒的各类碎布头，大的也就是一尺见方，小的也就是几寸长。我心想，这怎么能做成衣服呢？母亲看到我的疑惑，胸有成竹地说：“儿子，你放心吧，我就拿这些绿色布头给你拼接成一件上衣。”我还是有些疑惑。母亲什么也没有说。此后每天晚上，她就在灰暗的灯光下，把包袱中的这些绿色碎布头，翻过来倒过去，来回地拼接。

对母亲的心灵手巧，她的同事、邻居、亲戚都交口称赞。她闲暇时，不是帮助家人做衣服，就是给同事、邻居帮忙。我们家虽然每个月生活都很拮据，入不敷出，但是由于母亲的巧手，我们四个孩子的平时穿衣，都是干干净净的，似乎不比外面买来的衣服差多少。走在街上，也看不出生活有太多的窘迫。

母亲在市里一家布轮厂做车间主任，平时单位也处理一些布头，于是她就买来放着，家中积攒了大量的布头。谁知这些布头，居然在这次给我做一件新衣服上派上了用场。

没有过一周，母亲用绿色布头做成的一件绿色上衣完工了。她让我试试。我一试，还正合适。虽然布料都是一块块的布头，但是由于她的缝纫技术很高超，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是一件拼出来的衣服。于是我穿上它，兴致盎然地上学去了。班上的同学看到我穿上绿色上衣，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似乎没有对是一件拼接的衣服议论纷纷或者遭遇什么白眼，可见这件拼接衣服的“巧夺天工”。因为当时穿补丁衣服并不是另类。穿上这件母亲缝制的衣服我还感到很自豪。无论是上学路上，还是去农场劳动，还是去工厂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我都昂首挺胸。这件衣服我穿了两年，它伴随我在1978年7月参加了高考之前的几个月紧张的复习，并顺利考上了南开大学中文系。因此，它的功劳也功不可没。

上大学后，这件拼接的衣服也随之完成了“历史使命”。后来几次搬家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如今想起来，当时应当把它好好保留，作为一个“传家宝”留下来，让后人看到，在特定的历史时代，人们依然能在简朴的生活中怡然自得。如今，母亲早已去世，但在我们小的时候，她的勤劳和善良，总让我像过电影镜头一样，永生难忘。特别是这件拼接的上衣，让我在生活困难时期度过了难忘的少年时光。

如今，穿衣早已经不是问题，但是在我人生中穿过的唯一的一件拼接衣服，却永远在记忆中挥之不去。想到它，不但想起了自己辛劳的母亲，也想到了那个无法替代的时代。

□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