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原来是我的所长,不到一米七的个子,第一次见到他是刚入警那年的夏天。
记得当年我被分配到县局最偏远的一个中心派出所,离县城有60公里远。副所长开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接上我,飞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派出所。在所办公楼二楼,见到了身材瘦小、40来岁,正伏在办公桌上划改着材料的所长老谭。老谭看到我,从座椅上站起来,笑呵呵地握着我的手,连声说着“欢迎”。问了一下我的基本情况,他交待副所长把我安顿好。人很干练、随和,是我对老谭的第一眼印象。
半路从警的我,刚到派出所,什么业务都不懂。一开始,主要是负责守值班电话,顺带在所里食堂帮忙。
不久,县局部署严打行动。我获悉一家停产水泥厂变压器被偷和作案嫌疑人情况的线索,当即向老谭报告。当晚,2名盗贼落网,赃物铜线也找到了。我们所率先打响了全县严打的“第一枪”,得到县局表扬。我写了一篇稿子刊登在县局简报上。之后,老谭对我的关注多了。
几天后,所里抓到一个偷牛贼,他一副老江湖的派头,百般狡辩。老谭一阵打量后,连珠炮似的一顿质问,“老江湖”答不上话来,乖乖地交待了偷牛的过程。老谭的审讯招式让站在一旁的我暗自敬佩。
审讯到了中午,几个同事都没吃中饭,老谭安排我给偷牛贼做材料。可我刚到派出所还没办过案,根本不知道讯问材料怎么写。老谭看我一脸茫然,甩了一份“样本”给我。从偷牛的过程,为什么偷,准备卖到哪,怎么被抓的等等,我详细记录了十多页。老谭吃完饭回来,看到我写的材料,连说了几遍“不错”。
教导员看到后,对我说,“你不是要学业务吗,赶快拜谭所长为师呀”。老谭是所里公认的办案能手,我当然求之不得,连忙喊了两声“师傅”,老谭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带着我外出对案,补充证据。从此,我成了所里专管案件材料的人。
老谭的父亲是一名退休警察,子承父业的他,工作上特别认真较劲,从他那走路风风火火,两只手直往后甩的架式就可以看出。老谭入警后一直呆在这个所里,从民警到所长,一干就是17年。
老谭很瘦,心脏不太好。所长夫人经常买猪心回来煲汤给他喝,美其名曰“吃啥补啥”,我这个单身汉自然有时也借机跑到他家打打牙祭。
第二年,老谭调到县局纪检任职。我也调整到另一个派出所,后来又调至市局工作。每次回县局碰到老谭,我都会喊他“师傅”。而他每次都会笑道,“你正规大学毕业,我只是个高中生,不敢也当不了你的师傅咧。”老谭虽然比我大14岁,但我们之间没有隔阂,每次看到他,我的心里总会有一种亲情般的温暖。
2016年12月,突然传来噩耗,老谭走了!他负责县局一处办案场所建设工程,因工期紧,天天守在工地,连日的劳累引发“老毛病”,送往医院抢救无效,因公牺牲。
人生经过的驿站很多,老谭是我心中敬重的一个人,尽管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他的徒弟。但他那矮小的身影在我的心目中却一直很高大!
□易裕厚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