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后,徜徉在湿地公园“曲径通幽”的鹅卵石小径上,季节,增添了几许寒意,刚刚还被一阵凛冽的寒风吹得发丝凌乱,随即,就被暖暖倾洒下来的阳光包裹,那像母亲呵护自己的孩儿般,一丝暖流透过肌肤,渗入四肢百骸。微闭双眼,听闻鸟雀在林子里呢喃轻鸣,细嗅身边木樨树散发出的淡淡草木清香,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五年前卧于病榻的我。
那是我脊髓损伤后病得最重的一次。每日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仍是要强忍着病痛的折磨。悬挂在天空中的冬日,透过窗户,送进一片暗淡而昏黄的光,显示出一种爱莫能助的无奈……
那个傍晚,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我看到了好好那阳光般灿烂的小脸,紧随身后的是她拎着大包小包的父母。好好是我邻居家的小女孩,只有五六岁,人如其名,显得那般善良美好。好好妈妈说,好久没有看到我,心中好生纳闷,后从我儿子口中得知我已住院快一个月了,一家人特意赶来看我。
寒暄之后,好好妈妈从口袋中拿出一沓钞票递给我丈夫,她关切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需要什么就尽管说。那一刻,我眼眸潮湿,平日里,我们也只是见面打声招呼,从未深交。几经推搡,丈夫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但那种温情,如一缕阳光撒进我的心扉,无声地驱散着,我人生的那一份寒意。
远处的河面上,一艘满载货物的大船驶来,随船也带回我纷飞的思绪。一阵寒风刮过,我不由地摸向没有知觉的双腿。被包裹在厚厚的羽绒裤中的双腿,依然暖和温热。望着这条深蓝色的足以挡寒保暖的羽绒裤,我油然想起敦厚和善的冯阿姨。
当年还在上海外岗菜场卖蔬菜的冯阿姨,与我虽是萍水相逢,却如再续前缘般总是牵挂着我。阿姨早年生过重病,差点丧失走路功能,对于我的苦痛,她感同身受。阿姨隔三岔五地骑着电瓶车赶来看我,不仅给我送来蔬菜和日用品,每次探望都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记得那天,是我来到江南最寒冷的一天。中午,阿姨赶来看我,她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我正要责备她不该这么冷还出门,她却急匆匆拿出一条厚实的羽绒棉裤,对我说:“今天实在太冷了,我在菜场里想到你,就怎么也待不住,这么冷的天我们健康人都受不了,你腿不好更不能受冷,我就给你买了一条羽绒棉裤拿来,你赶紧穿上。我还得马上赶回去,菜场那边还忙着呢!”说完,她骑着电瓶车急匆匆离开了。我如雕塑般静默于寒风中,目送她渐行渐远。那一刻,我无语凝噎。那天,天空布满阴霾,我却像沐浴在冬日暖阳里。
眼前树林里,那几只不知疲倦的小麻雀,仍在“啾啾啾”地唱着欢快的歌。我随手将一包炒米洒过去,麻雀们迅疾聚拢过来,冬日阳光撒得公园光影斑驳,暖意融融,麻雀们啄食地上的米粒,木樨树叶随风摇曵,我沉浸在那许多温暖人心的往事里……
□李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