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肺病是一种职业病，患者可以视同工伤并享受工伤保险待遇。而视同工伤的前提是患者必须与用人单位存在劳动关系，否则，无法视同工伤，更不能获得工伤医疗保障。1月13日，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大爱清尘基金在深入调研基础上，发布了《中国尘肺病农民工生存状况调查报告（2018）》（以下简称“《报告》”）。

该报告显示：由于用人单位未能承担应尽责任，劳动者个人防护意识不到位等因素，尘肺病仍占我国职业病总数的90%。而尘肺病人中，农民占到90%以上。为了城市的发展与建设，不少农民工因此丧失劳动能力、牺牲身体健康。更严重的是，因为未签订劳动合同、尘肺病诊断鉴定流程不合理等因素，导致其既无医疗保障，更没收入保障，生活变得更加困难。这也成为全面小康、健康中国的重大难题。

存在的问题

潜伏期长，向用人单位追责难

尘肺病相对于其他职业病而言，有一定特殊性，其明显特点是在医学上无医疗终结。只要得了此病便不可逆转，并会引发各种并发症。劳动者不仅无法回到原工作岗位继续工作，还会逐渐失去劳动能力。

尘肺病的另一个特点是晚发。研究表明，该病发生多需要10-20年甚至更长的接尘工龄，且脱离粉尘接触后仍可以发病。不过，接触不同种类的、不同浓度的粉尘的尘肺的病程是有差异的。二氧化硅粉尘致肺纤维化的能力最强，其所致矽肺也是尘肺病中病情最严重的。矽肺一般在接尘后20-45年间均可能发病，故也称为慢性矽肺。接触粉尘浓度高的发病较快，可在5-15年发病。

在这漫长的晚发期内，患病农民工往往已经换了多次工作。调查显示，有81.9%尘肺病农民工在2个及以上单位从事过高粉尘工作，其中换过6个以上单位的占36.9%。在此期间内，原用人单位或倒闭或丧失履责能力都是可能的，莫说向其追责，即使想找到对方都是困难的事情。

现实中存在的情况是：有些企业虽然没有回避，但“矿厂被强行关闭了，矿主入狱了”，无法追责。还有一些企业将涉尘工程往往多层分包，一旦出了问题就否认与患者有任何关系。

没有劳动合同，底数不清增量难控

查清问题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而查的一方面是弄清“存量”：到底有多少尘肺病患者。另一方面是针对“增量”：涉尘企业的基础情况如何，粉尘危害情况如何。

而实际情况是：我国的尘肺病数字被严重“低估”。截至2017年，我国累计报告尘肺病85万余例。7年来，大爱清尘在全国各地走访发现：地方政府提供的数据与实际数据的差距很大，比例往往在10倍、20倍以上。

譬如，湖北省郧西县于2017年1月对全县疑似尘肺病农民工进行筛查诊断，总体检人数7942人，确诊为尘肺病者4367名。而当时县疾控中心报告的全县尘肺病总数仅为14人，差距是311倍。

造成这一差异的原因与职业病诊断规定相关。因为，职业病诊断鉴定规定，劳动合同为诊断的必要条件，如果无劳动合同，即使确实患上了尘肺病，也不能诊断为尘肺病。据了解，当时当地这些尘肺病农民工签订劳动合同的比例仅为9.5%。

针对涉尘企业粉尘治理情况，调查者因视角方向不同，不被涉尘企业支持，故而尚无法提供较为准确的数据。2017年大爱清尘在北京、贵州等地调研发现，落实职业病危害管理措施的私企只占69%左右。

多数患者不能认定职业病，缺乏医疗保障

尘肺病没有医疗终结的时候，需要长期医疗支持。而定期复查、诊治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很多患者因此贫病交加。如果患者被视同工伤处理，经济负担就会小一些。有些地方将其纳入新农合报销范畴，利用农村财政解决城市生产中产生的问题，该做法虽然有效，但从根本上讲不合理，这样做的地方也不多。

当下，尘肺病患者被分为“法定尘肺病、医学尘肺病、疑似尘肺病”三种。“法定尘肺病”指的是被诊断为职业病并拿到对应诊断书者，“医学尘肺病”是经过二甲以上医院临床医学检查，影像学显示有尘肺样改变的患者，“疑似”指曾从事长时间粉尘工作有一定症状者。

大爱清尘的主要救助对象是不能取得工伤待遇，但确实患上了尘肺的疑似尘肺病患者，即所谓的“医学尘肺病”患者。他们人数多，身患尘肺病后丧失劳动能力和经济来源，却一直需要长期医疗救助支持，应该得到医疗保障的支撑。

意见与建议

《报告》指出，尘肺病农民因病致贫、因病返贫情况屡屡发生。吃苦耐劳的尘肺病农民工本是一家老小生活上的顶梁柱，顶梁柱的坍塌带来的是整个家庭的困苦。

根据调查，74.9%的尘肺病农民工不能外出劳动，甚至有25.3%的人连家务活都不能干。这导致绝大多数尘肺病农民工没有存款，74.6%的农民工有欠债。16.4%的尘肺病患者子女因其患病而辍学。他们急需得到各方面的生活补助。

鉴于尘肺病的危害及可防可控的特点，《报告》建议在全国大范围调查尘肺病农民工生存现状：总体数量、分布、行业、接尘时间、生活及医疗需求等，同时尽量对问题溯源，类型化地找出造成现在问题的原因所在。为进一步政策制定及出台提供技术与数据支持。与此同时，要对用人单位粉尘情况进行全面细致的调查。

《报告》建议设立专门基金会，款项可以考虑来自向涉尘企业强制征收工程款0.25%左右或工伤保险基金，并辅以中央财政支持，以用于对尘肺病问题的整体统筹。费用可用在医疗报销、生活救助。在预防上，要进一步加强监管，通过市场激励提高企业职业病防护意识，支持中小企业做好防护计划及措施。

在保障方面，要推动用人单位签订劳动合同，缴交工伤保险，将尽可能多的涉尘企业在岗尘肺病患者纳入工伤待遇序列。建立健全非工伤患者的档案，通过城乡医疗保险、大病统筹、商业保险、地方财政基金支持等措施，为患者提供医疗救助、生活补助和治疗康复。

□本报记者 赵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