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月,我在矿区一家小煤矿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采风。
一天中午,我正在掌子面拿着相机给正干得热火朝天的矿工们挨个拍照,送饭工大刘背着保健饭走进了掌子面。
“呀!太香了,红烧肉,今天的保健饭肯定是红烧肉。” 大刘把背后的花筐刚刚放到地上,27位矿工一拥而上,饿狼一样从花筐里抢饭盒。
“王八犊子,慢点儿,慢点儿,别洒了汤儿,今天这红烧肉金贵着呢,可是年猪肉,笨猪。这可是咱……”大刘刚想往下说,被班长老徐给噎了回去。
“大刘别在那里瞎白话了,赶紧给大家把红烧肉发下去,都尝尝,是不是地道的笨猪肉。”班长老徐一边帮着大刘发饭盒一边说。
“呀!香!”矿工们一边吃一边品,“冲这香味就知道这猪得喂了10个月以上……”
“以前我家年年开春就抓猪崽喂着,进了腊月就杀年猪,一直吃到过完年,可惜现在进了城不能养猪,吃不上年猪了。”
“呵呵,今天不是吃上年猪了吗?这要感谢咱们煤矿领导关心咱们老采。”
“那可不,你啥时候听说过咱们老采在掌子面吃上年猪肉?现在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这时候,我接过老徐递上来的饭盒,借着耀眼的矿灯光打开一看:呀!半饭盒红油油的红烧肉,还热乎着呢。一股浓香直往鼻孔里钻。我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塞进口中:真香!这香味我只在农村采访时坐在一位老乡家的炕头上吃过。
“徐师傅,看来咱们煤矿的福利真不错,快过年了还能吃上年猪肉。”我欣喜地对正在一旁吃肉的老徐道,“这事我要写到我的文章里,让全社会的人都知道煤矿是多么关心矿工。”
“呵呵,我看行,随你写吧。”老徐冲我说着,笑了。
这时候,送饭工大刘悄悄地捅了我的胳膊一下,低声说:“周作家,这年猪肉不是煤矿发的,是老徐自家养的年猪。”
“啊……这……不能吧?”我吃了一惊,扭身看了看老徐。我来之前只听说老徐刀子嘴豆腐心,对手下矿工像对待儿女一样,打也敢打,骂也敢骂,但是护犊子在全矿也是出了名的。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家的年猪肉分发给掌子面的矿工们吃。
只见他正把饭盒里的几块红烧肉倒给一位五大三粗的矿工:“强子,我吃油性大的东西就闹肚子,来!这些红烧肉给你吧,我吃个馒头。”
“这事他不让我说。他要知道我把年猪肉的事告诉了你,非得骂我祖宗不可。”我刚想问老徐这件事,大刘又捅了一下我的胳膊说,“老徐哪怕有一口好吃的东西,都会分给大伙儿。老徐的大哥在农村,每年都会给老徐送来什么笨猪肉啊、鱼啊、笨鸡啊、土特产啥的。他都是在家炖吧炖吧让我背到掌子面分给大家。有一次,别的掌子面的老采看到我们吃小笨鸡,他们没有,竟然告到矿领导那里去了,说保健食堂偏心眼儿,嘿嘿……”大刘说着说着狡黠地笑了。
“哦……”我本来想和老徐聊聊这事,也只好作罢了。看着老徐啃馒头的样子,可爱极了。同时内心又升起一股敬佩之情,不由自主拿起相机,给他留下了别的矿工吃红烧肉他吃馒头的一瞬间……
□周脉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