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就体弱多病，是有名的“药罐子”。

那一年，我全身水肿，瘫痪在家。药吃很多，针打无数，却不见好转。心情无比烦躁，拒绝再吃药打针。

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听当地有名的中医根二爷说，用一种叫半边莲的草药熬汤喝，可以清热解毒消肿。半边莲是一种很不起眼的小草，开着淡紫色的小花，于是，在田边沟渠、荒郊野外，常常出现母亲瘦弱疲惫的挖药身影。

草药采回来后，母亲就用几块砖架起药罐为我熬药，然后把药端到我面前，一口一口地给我喂药。苦涩的药汤，浓缩着母爱的拳拳之心。

日复一日，母亲忙里偷闲、坚持不懈地为我采药、熬药、尝药。半月后，我感觉自己真的能下地了。当母亲扶着我摇摇晃晃走出家门口时，许久未出家门的我竟发现母亲每次都把药渣倒在屋东边路口的桥头上，被过往行人踩得稀巴烂。

我问母亲为何要这么做，母亲说：“老话讲，把药渣倒在路上，过往的路人踩到你的药渣，就把你的病气带走了，这样你就能好得快一些。没准儿管用哩！”

那一刻我愣住了，埋怨母亲：“妈，你还是个党员呢，药渣可以倒进河里呀。再说，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得病，也不想别人得这个病。”

母亲一听，眉头紧蹙，脸讪讪的。她心疼地瞟了我一眼，埋怨一句：“倔丫头！”

但自那起，母亲再也不把药渣倒在东桥头路口了。

又过了半月，奇迹终于出现了。那天，我忽然发现自己能够独立行走了。我兴奋得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外，想把这个特大喜讯第一时间告诉还在田间劳作的母亲。

来到屋后，我蓦然发现，在一条通往自家田地的田埂上，路面上铺满着一层稠厚稀烂的东西……啊，是药渣！那条田埂很少有人走，只有母亲几乎每天都要经过，去自家田里劳作。我目睹着这条溢满母爱的田埂，禁不住失声痛哭！

在母亲眼里，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包括自己的生命。母亲的爱是那样的无私、伟大，那样的执着、豁达，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健康甚至一切，也要换回孩子的生命。试问，这世间还有哪一种爱会比这样的爱更加值得钦佩呢？

母爱大如天，母爱深似海。想起母亲，就有一种浓浓的、苦苦的、涩涩的中药味在空气中飘散，但它总有一股暗香浮动，丝丝缕缕，既苦又甜。母亲的挚爱，浓缩在苦涩的中药汤里，凝聚在稠厚的中药渣里。母爱的浓度悠远而醇香，一如这一味药剂，时刻滋润着我的心灵，让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

□戚思翠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