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71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上摘得最佳影片金棕榈奖的电影《小偷家族》将于8月3日登陆中国。该片导演是枝裕和善于拍摄家庭日常生活,而这种生活是在家庭成员缺失后的每个亲人之间的日常,这份日常没有我们期待的对于逝者已逝的声嘶力竭,或由于亲人离去的无法支撑生活本身的一滩死水。他的这份日常,是我们每个人对离去事实的看清及认同,然后再照常生活。
一切的开始
是枝裕和的电影风格,关注个体与家庭与他本身的成长经历不无关系。大学毕业后,25岁的是枝裕和进入日本电视制作公司,成为一名电视纪录片的导演,主要拍摄社会事件。
深入社会的调查、采访和拍摄让他习惯从社会新闻中寻找剧情片灵感,这种工作方法也培养了他用采访、调查的方式丰富故事内容的习惯。处女作《幻之光》的灵感就来源于是枝裕和曾经拍摄的一部纪录片,第二部作品《下一站,天国》无论从素材积累还是拍摄手法上,都借助了纪录片的工作方法。
拍摄纪录片的经历也让是枝裕和具备了更强的现场掌控力,这种掌控力并不表现在专权和控制之上,反而体现在他的放权和温和上。在拍摄如《无人知晓》这种以孩子为主角的电影以及其他有孩子戏份的电影时,是枝裕和总是先和孩子们玩乐,让他们放松下来,然后向他们叙述故事情节。这份经历一直在助力是枝裕和的电影。
家庭的延续
在拍摄完《幻之光》《下一站,天国》等非虚构电影之后,纪录片的印记深深地留在了观众们的印象中。而之后的《步履不停》,人们好像发现这个导演不一样了。折转来源于是枝裕和母亲的离去,而《步履不停》正是他对母亲的一种纪念。是枝裕和曾说最后一次目送母亲的背影离开,是在新宿车站吃完她最爱的寿喜烧后。是枝裕和说:“我不想给人带来哭泣,而是尽可能地让人欢笑,与母亲一起欢笑”,但越是笑得开心,眼角边的泪也越是止不住。
“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才是一位真正的父亲?”2006年,在是枝裕和父亲去世时,他为父亲守夜,透过棺木的小窗,是枝裕和看到父亲微微张开的嘴,是枝裕和想,这样恐怕不雅观,便拿来毛巾,卷好垫在父亲颚下。“那时,我的手触到了硬扎扎的胡茬。时隔三十年,那令人怀念的记忆瞬间苏醒,我开始哭了起来,直至天明。”
小的时候,经常坐在父亲的膝上玩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与父亲的话越来越少了,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在不断的成长,从小孩长到了大人。也长到了父亲的年纪,有了小朋友叫自己 “爸爸”,才回过头来了解那个不曾了解的父亲,父亲是什么呢?是《比海更深》中抱着成为小说家梦想而一事无成的“废人”爸爸,是《步履不停》中被工作所苦恼的爸爸,是《如父如子》中不知怎么与孩子相处的爸爸。和幼稚父亲相对应的,是他电影中孩子的早熟。他们会说:“爸爸呀,我长大了,我也可以安慰你呀。”于是在《比海更深》《步履不停》《如父如子》中,我们看到了不同的孩子,但是有着相同的特质,他们都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安慰着父亲,鼓励着父亲。
期待仍在继续
蝴蝶几次出现在他的电影《步履不停》《比海更深》中,像是已逝亲人的化身飞回在世者身边。是枝裕和的父亲去世后,母亲曾在看到蝴蝶后不经意地说,“可能是你爸爸回来了呢。”几乎是如实地,他把这个细节搬到了银幕上,借树木希林之口,说出母亲生前的话语。
在是枝裕和描述的童年里,有一天,他到水槽边刷牙,目睹了一百多只蛹悉数化蝶。“我的眼前被一片白色覆盖,忍不住闭上了眼……那时,我甚至感觉听到了蝴蝶挥动翅膀的声音。那声音大得就像是成群的鸟在一齐扇动翅膀。”很多年后,他把这个画面写进了半自传小说《步履不停》中。但故事并没有在此结束。蝴蝶不见了,留下满满一水槽蜕下的蛹壳。一阵恶心反上喉管,他突然开始作呕,接着用水管把蛹壳全部冲掉。
“当时我并不知道是怎样的冲动驱使我这么做,但我现在很清楚地知道,我感觉到的是死亡。震慑我的不是蝴蝶的诞生,而是蛹的死亡。我因为被一群死亡包围而感到恐惧。”
在是枝裕和的世界里,蝴蝶代表着死亡。
但是,现在一切发生了转变。是枝裕和在自家的院子里,一直有种植植物的习惯。后来偶然发现,在自己种的橘子树叶上会留下小白粒模样的卵。他自然以为是和童年时一样的小菜蝶——于是,他和女儿决定一起养这些“小蝴蝶的卵”,看它们从卵变虫变蝴蝶的过程。这个仪式也渐渐在自己和女儿之间保留了下来。
在成为父亲之后,在与女儿孵化蝴蝶的过程中,是枝裕和渐渐地少了对于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对于每一个新生的期待。
而期待仍在继续。
(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