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感觉李汉荣不是“读书”之人,他放弃优越的工作不干,偏偏有模有样地种起了“菜”,他倒像个会写字的农夫,如今他的“固执己见”,却让他修炼成仙。
他的“蔬菜地”可谓琳琅满目,我常去他的菜园,观赏着每一种乖巧的、忠厚的、憨傻的、孤独的、善良的、忧郁的、热心的、漂亮的蔬菜,揣摩着“蔬菜”的心思与意图。
每次转,每次看,深陷其中,往复竟然不能自持。每次转,每次看,又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他说,你若遇到想不开的事,千万不要对着绳子啦,刀子啦,一命呜呼。他说,你就跟他到菜地,到田埂上,与蔬菜面对面,看蔬菜。你看蔬菜,蔬菜也看着你呢。
这开头,看似毫无精彩,倒应了一句俗语:老鼠拉木掀——大头在后面,不是吗,接着看,瞧好吧!
他说土豆。
“你以为这被埋没的土豆,就真的埋没了,会在埋没它的土里自杀?”
怎么样!扣上开篇之意了吧,你再接着看,兴许更多意想不到。
“不,哪会啊,在被埋没的日子里,正是生长的好日子,土豆在暗暗使劲长呢。”
这哪里是写土豆,这分明是写人,写那些遇到“波折”,动不动就跳河、上吊、割腕的人,殊不知,土豆的一生都生活在被埋没的黯然无光的世界里。
他说葫芦。
“你当然不会偏执地以为葫芦把自己吊起来,是在上吊自尽,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闷葫芦。”
闷葫芦,即使把自己吊起来,也从来没有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它是想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
他说韭菜。
“你再看看被刀割的韭菜,你以为他从此完了,完了的是他的旧我,在刀痕里,他获得了新生。”
我们是不是应该得到反思,没事儿去李汉荣的蔬菜地转转,就跟着他坐在田埂上看蔬菜,蔬菜会告诉我们很多生活哲学,生存的美学和成长的营养学。
他说鹅儿肠。
这些“在田间菜地路畔见缝插绿”的鹅儿肠,小时候,“他”没少吃,清热解毒预防感冒,“乡亲们无论是能识文断句的还是大字不识的,潜意识里大都有着中医的眼光”,“人们对有毒的植物严守禁忌敬而远之,对多数植物则相信他们是善良的,对人和生灵是友好的,因之,也就亲而近之,放心食用。”
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鹅儿肠一样的杂草,可爱的,憨厚的,亲切的,鹅儿肠,菩萨的好心肠。
还有,他说四季豆、甜菜、茄子、豆芽、冬瓜等等,故乡的植物,他几乎写了一遍,每一种,在他的身体里发酵着、作用着,使他无时不刻不在眷恋着,就如他所言,去蔬菜地转转,“唤一声菜名,往事就盈盈而来,满眼满身满心,都是土地的气息和岁月的芳泽。”
去李汉荣的“蔬菜地”转转,没承想蔬菜竟然成了抗击卑微、治疗心病的一剂良药,那些文字里透露着蔬菜们的真性情,我们真应该学学蔬菜。
□朱宜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