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生时，因为早产一个月，只有4斤多，出生后就被送去特护，这让本就病弱的我心情糟透了。

那天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地说道：“小孩生下来有骨头不愁长，只要你平安就好。”我一睁开眼，原来是父亲。

我有些急：“您怎么来了？”

父亲因为一场事故，胸椎骨折、腰椎骨折刚刚拆掉石膏出院不到三天，医生叮嘱他至少要在家中静养一个月，我不知道父亲是忍着怎样的疼痛来回坐三个小时的车程来看我的。父亲像小孩子做错事一般，解释道：“你别急，我没事的，我来看看你，看一眼，放心了，就走。”那刻我才知道，我是父亲永远牵挂的孩子。

记得读高中时，一次和父亲通电话，说起学校食堂的饭菜，我抱怨着，学校食堂的饭菜吃的我已经落下病根，一到食堂就反胃。然后，我随口说道：“好想妈包的饺子！”第二天傍晚时分，校园沉寂在一场新雪中，父亲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看到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毛巾包了又包的饭盒，说道：“饺子，今天一早，你妈包的。看看凉没凉……”

20里山路，从村到镇，又是20里的公路，从镇到县，然后是10个小时的长途客车……吃着带着父亲体温的饺子，我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嘴里则责怪着父亲：“这么大的人了，还干孩子的事，这么远折腾啥。”一旁的父亲憨笑着，狗皮帽子上的雪花一颤一颤地掉下来。

在父亲没升级为姥爷前，父亲没进过厨房。身份的变化不仅仅是名称的变化，更是彻头彻尾生活习惯的改变。

孩子在特护期间，导致我在惊吓中没了奶水，更没想到的是孩子吃奶粉就会产生乳糖不耐受从而又引发一系列问题，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喂养的时候，父亲来到我身边说：“放心，我来熬米精喂他，保证白白胖胖的。”

从此后，那碎金般的小米粒，每天都在砂锅里慢火熬煮着，直到金灿灿的米花开满了锅，那米香溢出锅，溢到屋里，又飘到院子里时，父亲才掀开锅盖，上面飘着一层金黄透亮的薄膜。父亲把粥上面筋筋的薄膜装进奶瓶里，笑呵呵地递给我说：“这比奶强，可香呢！”

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要么吃母乳，要么吃营养全面的奶粉，我心里担心米精的营养不全面，影响孩子的发育和成长。父亲察觉到我的担心，早已悄悄买回一堆关于如何做婴幼儿食谱的书，每天对着书又是记又是画的，嘴中念念有词，就这样学会了做婴幼儿的各种饮食，学会了他以前宁肯饿着也不进的厨房里的一切活计。每每我提醒他还是一个需要静养康复的病人时，他就会笑呵呵地说：“老身子骨，皮实，不怕。”

这就是我的父亲，为了我腰间系上了围裙，出入厨房间。每日还笑呵呵地说：“真要活到老学到老呢”。光小米粥父亲就研发了红枣小米粥、苹果小米粥、南瓜小米粥、海参小米粥、山药小米粥、桂圆红枣小米糊、莲子百合小米粥等十数种，甜的、咸的、纯米的、混合米的……就这样在父亲的精心护理下，孩子不仅喂养得白白胖胖，还治好了我因早产导致的脾胃虚弱的毛病。

三个月后，家里请了保姆，父亲便要急急地回家，理由是惦记家里的小鸡小鸭了。我知道，他是不想给我添负担。

我知道我是父亲最深的牵挂。可是，我能给予父亲什么呢？除了思念还是无穷的思念……

□逄维维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