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武功盖世的女侠,杀富济贫行侠仗义,为此我和发小常在村里的场院里“练习”打拳。一天下午我和发小正在场院里上蹿下跳“嗨嗨哈哈”时,恰好有大哥的同学路过,他马上把一个消息告诉了大哥,大哥知道后告诉了父母。
原来,那时电影《少林寺》正在热映中,村里两个小男孩看完后萌生去少林寺学武功的想法,他俩背着家人偷偷离家出走,家人一天一夜没找到他俩,都急疯了,刚要报案时俩孩子回来了,据说他俩走着走着又渴又饿,实在撑不住了便原路返回。
估计父母怕我也离家拜师学艺,听到这件事儿,便对我说,欲学武功,先得干农活,那些少林弟子也是平时担水劈柴磨炼出的功夫。就这样,父母上坡干活便喊着我同去,父母插秧让我和哥哥抬水,父母刨地便让我拔草,一个夏天我被晒得黝黑黝黑,武侠梦随着汗水滴进了泥土再也没发出芽来。小孩子的理想善变,我那时的理想逐渐和父母的理想靠拢了:要好好学习,争取考学跃出农门。
那时农村人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就盼着子女考学脱离农村,捧得一本“农转非”的户口。经过那个夏天庄稼地里的暴晒,一定要“农转非”这个信念深植于心。班里有几位同学是非农业户口,班主任每个学期会发粮票给他们,每到这时我就羡慕得流口水。更让人艳羡的是,我们放假时需要跟着父母去地里收割庄稼,而他们家里没有土地,假期对于他们,躺在风扇底下看电视才是常态。我幼小的心灵总觉得我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我的世界因为是农民而卑微得很。
我童年的理想终于通过那年高考被实现了,虽然考得不满意,但在父母眼里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脱离农村了。
这种喜悦没有维持几年,就被彻底打破了。我们村在城郊,那时城郊的土地开始旧村改造,村办企业也红红火火,村民分钱的分钱,分房子的分房子,我户口已不在农村,村里逢年过节发放的粮油鱼肉等福利和我再无一毛钱关系。要想把户口转回村里当农民,想也别想,彼时高考是万人挤独木桥,此时想“非转农”连独木桥都没有。
最近几年,有些地方已经取消了“农”与“非”的户口之说,想来也是,现在稍微正规点的企业都给职工交纳“五险一金”,农民也可以有养老保障了,相比城市人口,他们还多了一份土地。
几十年后,谁能想到农民的地位彻底反转。我是农村走出来的孩子,现在每当我提起童年的理想,总是后悔不已,但这种后悔中透露出曾经身为农民的骄傲,正是时代改革变迁,让我曾经的卑微被骄傲替代。
如果可能,我想更改我童年的理想:我想做个新时代的农民,一辈子扎根土地,要用知识改变农村的面貌,让自己一辈子做个幸福的农民。
□马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