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对于宠物的喜爱,与常人无异,而且更显天真。
巴金在《小狗包弟》中,描写了他对宠物“包弟”的喜爱与歉疚。“包弟”是1959年一位朋友送给巴金的,是日本种的黄毛小狗。
“包弟”与他们一家朝夕相处了整7年,直到“文革”爆发。街上时常大喊大嚷说要杀小狗,听见“包弟”尖声吠叫,巴金就胆战心惊,怕“包弟”引来杀身之祸。孩子们劝他把“包弟”送走,想来想去,他最后一咬牙,一狠心,决定将“包弟”送给医院由科研人员做实验用。
巴金写道:包弟送走后,我下班回家,听不见狗叫声,看不见包弟向我作揖、跟着我进屋,我反而感到轻松,真是一种摔掉包袱的感觉。但是在我吞了两片眠尔通、上床许久还不能入睡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包弟,想来想去,我又觉得我不但不曾摔掉什么,反而背上了更加沉重的包袱。在我眼前出现的不是摇头摆尾、连连作揖的小狗,而是躺在解剖桌上给割开肚皮的包弟。
我再往下想,不仅是小狗包弟,连我自己也在受解剖。不能保护一条小狗,我感到羞耻;为了想保全自己,我把包弟送到解剖桌上,我瞧不起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
巴金爱狗,钱钟书爱猫。
1949年夏末,钱钟书回到母校清华大学教书,与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为邻,两家各养了一只猫,有时难免争斗,钱钟书便亲自上阵为自家的那只猫帮忙助威。
杨绛先生如此描述:解放后,我们在清华养过一只很聪明的猫。小猫初次上树,不敢下来,钟书设法把它救下。小猫下来后,用爪子轻轻地在钟书腕上一搭,表示感谢。我们常爱引用西方谚语:“地狱里尽是不知感激的人。”小猫知感恩,钟书说它有灵性,特别宝贝。猫儿长大了,半夜和别的猫儿打架。钟书特备长竹竿一枝,倚在门口,不管多冷的天,听见猫儿叫闹,就急忙从热被窝里出来,拿了竹竿,赶出去帮自己的猫儿打架。
“和我们家那猫儿争风打架的情敌之一是近邻林徽因女士的宝贝猫,她称之为她一家人的‘爱的焦点’。我常怕钟书打猫而伤了两家和气,引用他自己的话说:‘打狗要看主人面,那么,打猫要看主妇面了!’他笑说:‘理论总是不实践的人制定的。’”
季羡林同样爱猫,为此他曾写过一篇《老猫》,其中写道:猫们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寿终。到了此时此刻,它们决不呆在主人家里,让主人看到死猫,感到心烦,或感到悲伤。
它们总是逃了出去,到一个最僻静、最难找的角落里,地沟里,山洞里,树丛里,等候最后时刻的到来。因此,养猫的人大都在家里看不见死猫的尸体。
只要自己的猫老了,病了,出去几天不回来,他们就知道,它已经离开了人世,不让举行遗体告别的仪式,永远永远不再回来了。
大师与宠物,是个温暖人心的话题。从他们爱宠物的情怀中,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而是一个个流露着真性情的可爱的凡人。
□张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