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初，我在城郊的一个三线厂工作。当时在我们厂里，只要是大喇叭一响，该起床时就起床，该上下班时就上下班，该突击紧急任务时就突击，该开会时就开会。工厂的大喇叭就是命令，命令全厂职工干部分秒不差地到各自岗位。这个半军事化的工作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

有一次，厂领导决定下午两点开全体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厂办秘书上午通知了各部门。下午两点整，厂领导准时坐在了主席台上，厂长发现还有不少中层干部没到会，就没好气地追问厂办主任通知下去没有？就在这时，那些迟到的中层干部气喘吁吁地跑进会议室，厂长让他们统统站在门口，不把迟到的原因讲清楚，就不准他们入座。那些被罚站的中层干部都委屈地说：“因为今天下午上班时厂里的大喇叭没有响！”厂长便追问我这位宣传科长为啥大喇叭没响？我说：“今天下午快上班时突然停电了。”逗得大家一阵笑，也就过去了。

还有一次是深夜，一位女工生产大出血，急需O型血。厂长和产妇家属找到我，要在大喇叭里广播，号召青工前往厂职工医院献血。我一口气跑到广播站，当号召书播出后，不到10分钟，在厂职工医院验血室门前就排起了长队。当我听到产妇母女平安的喜讯时激动万分，没想到我这位主管工厂大喇叭的宣传科科长，还能为救人之命出把力呢！

因为生活区在山上，而厂区又在山下的沟里，所以大喇叭就成了工厂的口舌，职工家属的耳目。无论是工厂领导，还是各处室的头头们，他们都偏爱宣传科。不管是大会议小会议的贯彻落实工作，第一项强调的就是让宣传科广播站的大喇叭先给咱们叫起来！要是哪家门前电线杆上的大喇叭不响了，喇叭口对着的那几户职工家属，就大呼小叫地跑到宣传科催我：“快给我们去修修那个大喇叭吧！让我们两眼摸黑，两耳塞紧，像个傻子似的。”我就立即安排维修电工紧随着他们去修。

在一次职工座谈会上，一位老职工半开玩笑地对厂长和书记说：“咱厂的大喇叭，成天比你们二位都忙得欢！大到工厂的大政方针、经营指标、生产进度、文化生活，小到好人好事，寻物启事，大家都是先从大喇叭里听到的。”

厂长在职工代表大会的行政工作报告里说：“拼搏在生产一线的‘父子兵’、‘夫妻岗’、‘师徒花’的典型，就是通过工厂的大喇叭宣传出去的。”只要广播员的声音比往日激动，职工家属们就都在街头巷尾猜测起来：“咱们厂又有了什么大的科研生产任务了！”

自从厂里有了现代化的演播厅，有些年轻人提议，那几个大喇叭还有啥用呢？不如拆了吧。可老职工们坚决不答应。最终职工代表大会决定，还是把大喇叭保留下来。

那些经历岁月洗礼的大喇叭，现在已经成了我们单位一道亮丽的风景。这不，刚吃过早饭，职工们就踏着大喇叭里的进行曲上班去了。

□牛润科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