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你疯了似的抱着我去医院，那天我不过是短暂昏迷，却差点把你吓个半死。

家里很拮据，为了救我，你偷偷去卖了几磅血，躺在病床上的我浑然不知，当时的你头晕目眩，脸色发白，亲戚们劝你去休息，可你固执地非要等我醒过来。得知我情况不稳定，你跪在医生面前声嘶力竭地恳求医生把我救活。我知道后狠狠地哭了一场。

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命，是你的一切。

十三岁那年，为了让我去好学校读初中，你前后张罗，托关系求朋友想尽办法，同学都羡慕地说：“你命好，有个好妈妈！”送我去学校的前几天，为了将所有的铺盖给我备齐，你骑着自行车去县城，给我购置了一大堆东西。

在当时的农村，只有结婚的人家才舍得为新人做床被子。你知道我爱面子，为了我，你把猪崽卖得一干二净。送我那天，天上下着毛毛雨，你担心被子淋湿，脱下衣服帮我挡着。后来，你患了伤风，在床上躺了半月，我知道后满心愧疚。

二十五岁那年，我进入社会打拼，终于打出自己的小天地。成家立业后，我离你越来越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家，我总能看到你站在村口张望，像小时候等我放学那样……

那次我职场失意，回到家，你给我做了一碗我最爱喝的疙瘩汤，热气腾腾的汤在桌上冒着香气，你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喝光。

什么事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你刨根问底地追问我：“遇到什么困难了？妈想办法解决！”我摆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姿态：“妈，别操那么多心，烦不烦……”我语气很不耐烦，你不仅没生气，还从别的地方打听到我做生意赔了钱。

那一夜，我不知道你上哪儿给我凑了要发给工人的工资，也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将钱悄悄地塞进我的包里。我已是而立之年的男人，可在你心里，一直是个长不大需要呵护的孩子。

三十六岁那年，你在我打拼的城市买了一套房给我住，房子不大，也值不了多少钱，可我知道，这些钱你是如何攒下来的。因为生意的缘故，我不得不离开故土。后来，我爸说你白天黑夜抹着眼泪。那天我喝得烂醉，跑到你和爸蜗居的地方，诉说：“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

等我清醒，你没唠叨我，只和我念叨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和爸结婚的时候你连床都没有，晚上将门摘下来当床，白天将门挂上当门。听得我心里酸酸的，我拿起梳子帮你梳头，镜子里的你，额头皱纹又加深了，两鬓的头发又白了几许。我惊觉，你已老去，再也不是我的顶梁柱，更不是我的摇钱树！我心疼，我愧疚，我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把生命中所有能给的都给了我，而我却还没走向成熟，始终躲在你身后。

妈，天亮了，我要重新出发，去找回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王会敏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