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父亲患了阑尾炎住进了小县城医院。

病房里住着四个病人，父亲、两个大妈和一个中年男人。男人五十岁上下，骨瘦如柴，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眼窝深陷，说话有气无力。他得了严重的肾病，隔段时间就要透析一次，一个女人在医院照顾他。

他们是夫妻俩，家在二十多公里外的乡下，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儿子还在城里上大学，男人的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医生说这病治不断根，要花不少的钱，但女人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男人治。她对男人隐瞒了病情，让他安心养病，说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每天，女人都会给男人细心地洗脸。 “嗯，今天看你气色不错。”“感觉好点了吧？”男人看着女人，对她点点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晚上，男人被折磨得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低声呻吟，女人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给他讲外孙女乖巧可爱，会叫爸妈、外公、外婆了；儿子聪明懂事，成绩优秀还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家里一切都好，公婆身体没大碍；地里庄稼都长得挺好……在女人絮絮叨叨的讲述中，男人似乎忘却了病痛，安心地睡去。

女人嫌长期在外面买着吃贵，就自己做饭吃。男人的病床下，堆满了锅碗瓢盆。女人很会做菜，小米粥、南瓜绿豆汤、凉拌胡萝卜丝、腌咸菜。女儿偶尔会来医院，给他们带一些好菜，女人却舍不得吃一口，全都留给男人。

或许是在病床上躺久了，男人有时会无缘故冲她发脾气，她总是一声不吭任他发泄，等他撒完气后就想着法子哄他高兴。大家都替她叫屈：“你男人真是的，你这样掏心掏肺对他，他还不知好歹。”“他不是病人吗？哪能和他计较？”女人一脸深情。

女人做事麻利，对人热心，总是跑前跑后，抢着帮大家打开水、叫护士，病友们都很喜欢她，有啥好吃的东西都要送给她，她会感激地说着谢谢，随后递到男人的嘴边：“快吃，这是城里才有的好东西！”两人拉着手开心地笑，笑容里是满满的爱和幸福。

有好几天下午，都不见女人的身影。那天，天快黑了，她才一瘸一拐回到病房。我问她：“这些天去哪了？你的脚怎么回事？”她吞吞吐吐地说：“我去捡垃圾了，脚被玻璃碴子划了，不碍事。”“你干嘛跑去捡垃圾？”“他许久没沾点荤了，我寻思着捡点垃圾卖，给他买肉吃。”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面对身患重病的爱人，女人始终相爱相惜，不离不弃，为了他，她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她娇小的身躯却蕴藏着一股爱的能量，温暖了整个病房，我不觉湿了眼眶……

有一种爱不是风花雪月，有福同享，而是平淡相守，患难与共，这份爱弥足珍贵，坚不可摧。

□徐光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