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口吃，每次开口前，都要把想说的话在脑海中重复几次，但一张口就遇到了拦路虎，一路磕磕巴巴，脸涨得通红，话还未说完，嘲笑声已不绝于耳，因此我有了语言恐惧症，不敢开口讲话。

上幼儿园第一天就有邻居家的小朋友骂我“小结巴”，我便打死也不去幼儿园了，一个人躲在家里玩耍。后来，母亲找到了工作要去上班，留我一人在家不放心，决定让我早一年上学。学校老师答应了，但是有个条件：我必须从1数到100。那天父亲教了我一晚上，我也只能数到29。

第二天父亲带我去学校，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接待了我们，她看了看我，微笑着说：“你能不能从1数到100？”我没有吭声，父亲说：“她没上幼儿园，我昨天晚上才教她数数，只能数到29。”女老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我看这孩子老实听话，让她跟班学一段时间看看，要是能跟得上就留下，如果学习感觉吃力就明年再来。”

入学后，我才知道那天破格让我留下的老师姓李，教我们一年级。那时我们所有的科目都由李老师来教，我很喜欢这位老师，更喜欢听她上课。为了怕学习跟不上被劝退，我回家做完作业还在屋外的砖墙上用粉笔练习写拼音，几天下来，屋墙上、院墙上，还有家里厕所的墙上都让我写满了。李老师来家访得知了这一情况，在课堂上表扬了我。

我知道李老师喜欢我，因为她有时在路上遇到我，还会摸摸我的小辫子，笑嘻嘻地看着我。但我还是不敢说话，即使李老师上课提问，我也不敢举手回答问题，因为我口吃，怕一开口让同学们笑话，给我起外号。李老师好像知道我的心事，每次提问她都和蔼地走到我跟前，说：“老师知道你会，但不敢起来回答，来，你悄悄跟老师说一下答案。”说完，老师把耳朵凑在我嘴边，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话。李老师对全班同学说：“海霞同学告诉我答案了，她答对了，班里有些同学也和她一样，明明知道答案，但因为胆子小，不敢高声说话，胆子是练出来的，多锻炼一下就好了。”

从此，班里同学都知道我是一个不敢大声说话的女生，李老师告诉同学们，那是因为我比他们都小一岁的缘故，等我长大了，胆子就会变大的。

开学半个月后，班里又来了一位鹏同学，和我同岁，是李老师的儿子。李老师告诉鹏，班里有位小女生上学也不够年龄，可人家学习努力，不比那些大孩子学习差，所以鼓励鹏也来试一下。李老师还安排鹏和我同桌，并让鹏以后多向我学习。小小的鹏有点崇拜我，看我削铅笔，他也削铅笔，看我做作业，他也做作业，看我上课背起手听课，他也赶紧效仿。

因为有了追随者，我心里轻松了许多，口吃的毛病也有所好转，只要语速慢一点儿，说话便不结巴了。半学期后，因为考试成绩优秀，李老师还让我当了班里的学习委员。

我长大后，母亲才告诉我，当年入学时，父亲告诉过李老师，我有口吃的毛病。现在想来，要不是李老师当年的用心，我或许现在还结巴，会一直在嘲笑声中抬不起头来。

□马海霞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