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时期的母亲，把自己的爱情描绘了无数的蓝本，浪漫的、奢华的、大气的、引人注目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父亲却是这般的木讷、不解风情。结婚那天，母亲感觉被自己的婚姻伤害了，她觉得爱情还没来就已经远去。

母亲年轻的时候漂亮、聪明，两根乌黑溜光的大麻花辫子一直垂到腰上，走起路来风摆杨柳。她在村里的俱乐部唱样板戏，什么铁梅、阿庆嫂、喜儿，演谁像谁，那也是响当当的“角儿”。尤其是演《白毛女》中的喜儿，母亲那头飘逸的白发在迎风凌乱，悲苦的模样让台下观众不住地抹眼泪儿，简直把人都演活了。

母亲嘴里我那个“一棒子打不出个响屁”的父亲，在看了母亲演的戏后，执意地要他父亲、我的爷爷托媒人去我姥姥家提亲。这门亲事母亲自然是不愿意，她对这个“傻不拉叽的小子”早有耳闻，怎奈是，姥姥村的支书是父亲的姨表哥，他先给我姥爷安排到生产队的磨坊里磨面，又让我舅舅去公社学开拖拉机，这可是人人羡慕的“肥”差事，母亲再不应下，我姥姥都不答应。就这样，在父亲的暗箱操作、软磨硬泡中，我母亲“下嫁”了。

婚后，母亲三天回门就住到姥姥家再也不和父亲回去了。父亲就每天后半晌干完大队的活就去姥姥家等着，一连等到十天头儿上，母亲还没有回家的意思。这天，父亲看姥姥和母亲都吃了晚饭了，就悄悄扯了扯母亲的袖子，母亲一甩手把父亲甩开了，父亲也急眼了，他忽然拉开架势唱了起来：“贫下中农颗颗心把咱盼望，盼咱们等咱们早日下乡。早上不去等晌午，晌午不去等后晌。天天盼、夜夜想，等你盼你想你念你，谁知道你的心比那冰棍还凉。”父亲这一出豫剧《朝阳沟》把母亲给唱蒙了，姥姥姥爷也面面相觑，转而一家人大笑起来。在他们的撺掇下，母亲当晚就乖乖地和父亲这个贫下中农回了家。说起这些，母亲眼里还含着笑：“可叫你爹把我吓着了，我心说，这小子也不傻啊！”

母亲并没有和父亲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父亲依旧是沉默寡言，母亲对他的木讷很是无奈。母亲的好身材在妹妹出生后就走样了，她因此苦恼不已。那段时间母亲拼命减肥，父亲不干了，他逼着母亲吃饭，说不吃饭妹妹没有奶水吃。母亲被逼急了就和父亲吵架，继而开始节食。父亲可吓坏了，他捧着碗说：“再吃点儿，再吃点儿，我闺女还要吃奶呢！”母亲把脸转过去不理他。父亲把碗“啪”一下拍在桌子上，他指着母亲唱道：“这老刁，你耍的什么鬼花样？”母亲吓一跳 ，父亲瓮声瓮气地念白道：“饿瘦了再找个比我好的么？想都不要想，哇呀呀呀……”母亲没憋住，破涕为笑，乖乖把饭吃了，那身材一直胖到今天也没有减下去。

这些都是母亲讲给我听的，我从没见过父亲唱戏的样子。只是每每村里唱大戏他都会陪着母亲一块儿去看，回家后会不屑地表示没有一个扮相和唱腔能比得上母亲的。

□翟立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