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时间过去了，奶奶的小花园还在，那密密匝匝的竹篱笆、土房子，还有油漆斑驳的窗户都还在，可是奶奶却不在了，去了遥远的天堂，我再也看不到她。

有一首老歌叫《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悼念的是一位因为车祸去世的小女孩儿。谁也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子，但它在我们心里很美，鸟语花香、落英缤纷，没有严寒和落寞，干净而安静的小路上，也会有车来车往。

如果天堂里真的有车来车往多好啊，那车子也一定是缓慢的行驶、座位很舒适的，常常腰腿疼的奶奶出门时，不用再艰难的走路了，坐在车上，一路欣赏美景。

奶奶一定会惦记她生前那个朴素的小院儿，被漂亮的竹篱笆包拥着，清幽得仿佛尘世里的一方净土。奶奶热爱生活，并且把这种爱也释放到花草的身上。夏日的季节到了，这个亦俗亦雅的小院儿也开始摇曳多姿起来。花红柳绿，各色花儿争奇斗艳，那争先恐后的劲儿真的让人觉得它们的生命力是那么的旺盛。普通如爬墙虎、喇叭花，也一样伸展腰姿，姿态不输于那些牡丹、凤尾。

人培育了花草树木，付出的心血是一样的，反倒是那些野性、粗粝的草木更具生命力。人亦如此，具有强力耐力和韧劲儿的人，大多经历过风浪的侵袭，才能脚步扎实地行走在沟壑纵横的大地之上。

我最钟情于角落里的土豆花，我总是在感叹，这么土气的花名却开出那么好看的花朵来！在我眼里它的美绝不逊于那些天气一冷就被搬进屋子里的月季、芙蓉。

土豆花，没有花的娇气，它开起来大气磅礴，有着玫瑰红的颜色，看上去却端庄、厚朴、无华。夏日里安安静静的开起来，从密匝匝的叶子中伸出花头，对着奶奶的窗口张望着，守护着奶奶。奶奶总说花有灵性，和人一样懂得感恩，用芬芳和美丽回馈爱它的人。

奶奶的小院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常常有路过的人驻足篱笆外一声声地感叹小院的美。

满院子绿油油的茄子、丝瓜、青椒、西红柿，还有小葱、小香菜、小韭菜。奶奶喜欢坐在窗口，摇着一把大芭蕉扇，看着它们笑，还会有蝴蝶或蜻蜓来凑趣儿，轻轻落在敞开的木头窗子上。

奶奶70多岁了，屋子和小院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那件灰色衣挂和青布的裤子被洗得泛出了白色，裹着她瘦小的身体。

奶奶特别疼我，怕留下我一个人孤单，就把我放在背上，一边在院子里除虫，一边和我轻声说着话，奶奶弯着腰干活儿，那背是平的，我伏在奶奶的背上，很舒服。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以至于在奶奶走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觉得是我压弯了奶奶的腰和背，心生生的疼。

奶奶走的时候是夏天，父亲说奶奶是笑着走的。那时候土豆花刚刚开起来，喇叭花缀满了篱笆墙。我却哭得没了眼泪，我知道没有人在小院儿等我回来了，那曾经落过蜻蜓蝴蝶的窗口再不会有人向外面张望了。

又是一个夏天，小院一切都没有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花还在开，扁豆还在长，可是看上去少了精气神儿似的。纳兰容若说：一般风景，两样心情。没有了奶奶的小院，对我来说哪里还有吸引力呢？

□夏学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