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寒冬，15周岁的我隐瞒了真实年龄，从初中辍学后，招工来到了一个煤矿，做了一名矿工。采煤工是一个体力比较重的工种，而且危险。不仅要打煤眼，放炮，还要用一根200多斤像铁轨样的工字钢来搭支架。一个班下来，累得人像散了架一样，身上到处酸痛。由于我身体单薄，干起活来不利索，常常遭到别人的白眼。每当别人说我的时候，我师傅总是为我辩解，护着我，为此，我非常感激这位老实木讷的李师傅。

5月下旬的一个夜班，一开始接班，班长就有些生气，说区长嫌我们的进度太慢，这样下去，这月的奖金就要泡汤了。李师傅用铁镐仔细地敲着四周的煤层，又抬头看看上面的顶板，对班长说：“这一段煤层太软了，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我们不能为了赶进度，违章作业啊。”

夜里三点的时候，我们班已完成了五米的进尺，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全然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刚才打好的木头柱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露出一道道的白茬儿来，头顶上飘出一股凉凉的气浪，紧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先是碎小的煤块哗哗地如流水般倾泻下来，接着是大块大块的矸石掉下来。李师傅大喊着：“不好，塌方了，小程快跑啊。”李师傅用力把我往外一推，随之一股巨大的气浪涌过来，将我推出老远。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这次事故，我们班七个人，除我最敬爱的李师傅工亡外，其余六个人都造成不同程度的轻重伤，但保住了命。

在那生死一瞬间，李师傅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徒弟，是他用充满着父爱般的手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出来，把生的机会让给了我。为此，我深深地感激着师傅，乃至今天，我仍感到他那温暖的手留在我身上的气息。

后来，我自学参加成人高考，到一所师范学院念书，离开了煤矿。四年后，我又回到了煤矿的学校任教。但不论何时，我心里都牵挂着李师傅。每年的清明，我都会到师傅的坟前烧烧纸，陪他说说话。我去的时候，远处干活的人总是惊异地朝师傅的坟边看。他们大约不知道，有一个人专程从三百里外的地方赶来，为他的师傅扫墓。这位师傅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程广海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