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空旷的屋子，一束孤独的灯光，一张精美的图纸，卡在鼻尖的老花镜，带着污渍的藏蓝色围裙。这幅画面就是吴师傅最熟悉的场景，正是在这个背景下他完成了一件件独一无二的景泰蓝艺术精品。

吴师傅最后熟悉了一遍图纸，这些图案就是他亲自设计的，其实早已烂熟于心，只是多年来他习惯了每个环节再巩固一遍，多看一眼总不会出错。然后，他拿起剪刀将紫铜片剪出图纸所需的形状，并用铁锤敲打，再将各部位衔接，上焊药，高温焊接，花瓶的铜胎便制作完成。

第二步是掐丝，也是整套程序中最为耗时和复杂的步骤。吴师傅坐回长桌前，腾出一片空地，将一大捆细紫铜丝逐段压扁，并用镊子变幻出各种优美线条。几个小时过去了，吴师傅放下镊子，摘下老花镜，一边捶着腰一边向铜胎走去，他已经把部件都准备完毕，打算拼装了。吴师傅坐稳后，将铜胎向外倾斜固定在支架上，摆正部件和白芨，调好灯光角度，戴上老花镜，一只手用镊子夹起铜丝蘸上黏稠的白芨再小心翼翼地将其粘附在铜胎上，另一只手辅助调整位置并试探是否牢固。制作过程不可逆，如果一个步骤出了问题，就会前功尽弃。将图纸的全部图案都准确无误地搬运到铜胎上后，在表面筛上银焊药粉，经900度的高温焙烧，至此铜丝花纹就牢牢地焊接在铜胎上了。再将焊好丝的胎体酸洗、平活、整丝，让其表面的铜丝平整，花瓶的雏形就完工了。

下一步就是点睛之笔——点蓝。吴师傅用手中的金属小铲，将早就调配好的珐琅釉料，轻轻地填入丝纹空隙中。最考验功夫的是过渡之处，因为要还原大自然的真实图景，每一朵花瓣，每一片叶子的过渡因为日照不同，角度不同都不可能完全一样。上完釉料，还需经过800度的高温烧熔，将粉状釉料熔化成平整光亮的釉面。然后再观察哪里的颜色不够鲜亮，哪里的釉面还不能与铜丝相平，就给哪里补一补，如此反复两次至三、四次的上釉熔烧，才能使器皿披上工整细致，生动美妙的华丽外衣。

到了这一步，花瓶的制作就只剩收尾的工作了，吴师傅戴上手套和套袖，先用金刚砂石水磨，使其表面平整，磨过以后回炉烧一次，再用磨刀石水磨，最后用椴木炭水磨，经过细细打磨的花瓶表面，既光滑圆润又颜色鲜亮。最后一道工序就是镀金，吴师傅说这是锦上添花，永葆光彩的步骤。

看着成品，吴师傅扶了扶老花镜，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内心有说不出的成就感，对于匠人来说，可能巅峰的成就感只有完成的那一秒，之前专注于制作，之后醉心于下一次创作，这一秒的成就感与付出的辛劳相比微不足道，但是促使他们坚持到底甚至驱使他们更上一层楼的原因就是千金难换的这一秒。

□陈美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