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肠胃老是不舒服，用了药也没有多少效果。计划着到大医院去做肠镜，也提不起多少热情。整天被肠胃纠缠着，心烦气躁地总想找一个出口。这不，中午，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母亲打来电话，问我肠胃好些了吗？还没三言两语，我就对着母亲吼起来。吓得妻子从厨房跑到房间里，听到我是在和母亲说话才放下了心来。

吃晚饭的时候，妻子责备我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和母亲说话，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怎么和我妈说话，轮到你说吗？话音还没有落，母亲裹着风雨冲进了屋里。望着全身湿透了的母亲，我愣住了，眼睛蒙上了一团雾。

天虽然还不太冷，但是从老家到车站却要走五六里山路。那么大风，那么大雨，人一出门就湿了。还要搭两个多小时的车，走二十分钟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裹着湿衣服，她怎么受得了？我肠胃是不适，但是母亲患风湿多年了，下不得生水，更不能经风雨啊，她怎么能因为儿子的一句话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体？

妻子急忙忙找来干衣服给母亲换上，母亲苍白的脸才稍微有了些血色。坐到桌前，还没顾得上喝一口热水，母亲第一句就是问我去没有去医院，胃镜做没做。当她听说我什么也没做时，母亲就唠叨开了——这么大人，都不知道照顾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忽然，我看到了母亲端着水杯的手。家里已经几年没有种田了，母亲的手怎么会有厚厚的一层水锈呢？一问，才知道她真的去帮人家插田了。“本来就有类风湿，你怎么这样不懂得爱惜身体？”我嗔怪着母亲。

“一天一百五，插十天就是一千五，你给我呀。你买房子还有那么多债，我自己不去寻钱，你负担得了吗？插田手上活儿，也不累，我有分寸。”

看看母亲骨节变形的手，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生活，真的是累了父母——七十多岁的高龄，没有享受到一天安逸，还要每天从土里刨食来贴补我；而我呢，忙得没有时间回家，没有一分钱贴补他们的生活。我还是他们的儿子吗？都说养儿防老，我又为他们做了什么？

饭后，母亲拉过放在门口的蛇皮袋收拾起来。一袋芝麻，一瓶蜂蜜，母亲说是给我润肠胃的；一袋花生，一把山薯爪，母亲说是尝尝鲜；一些鸡蛋，一只公鸡仔，母亲说是给女儿吃的……母亲一样一样地往外掏着，絮絮叨叨地说着。

望着母亲那枯枝一样的手，我的眼泪又来了——是为母亲一生为我无私地奔走辛劳而感动，还是为自己无法为母亲遮风挡雨而愧疚？我说不清楚。

□章中林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