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向硬朗健康，她辛苦地操持着家务而无任何怨言。我们兄妹均已各自成家，都有一份公职，平日里忙于工作，只是到礼拜天才到母亲家。每每看到脸色红润的母亲，便以为她身体健康。孰料病魔早已乘虚而入潜伏深藏。直至一日妹妹陪母亲去医院检查，才获悉母亲患了晚期淋巴癌，顿时惊得我们目瞪口呆。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四处求医问药，但母亲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瘦得不成样子。

多么希望奇迹在母亲身上出现，可母亲终究没能创出奇迹。在苦苦搏击了七百多天后，母亲还是撇下了她所挚爱的儿女们，离开了这个她深深依恋着的世界。“逝者已矣，生者何堪？”这种痛苦的经历，在我一生的记忆中永远不会磨灭。

生命是个过程。明白人主张“潇洒走一回”，可乘鹤而去的母亲哪里有什么潇洒，只是苦苦地走了一回。那日送走了母亲，一家人心绪难平。想着母亲平日对我们的慈爱，想着母亲含辛茹苦地操劳了一辈子，心里就十分难过。

我太多的记忆，都与母亲有关。在母亲生前兴奋地谈起我出生那一天的情景，脸上漾着仿佛第一次看到我时的幸福笑容……每每陷入这样的画面，我感觉在母亲的身上集合了天底下所有母亲的吃苦耐劳、贤惠忘我。在母亲身上，有我永远读不尽的母爱。

母亲是我“不识字”的导师。如果回忆起来，我人生的第一个老师正是识字不多的母亲。是她首先教会我明辨是非善恶。母亲文化程度不高，但凭着做母亲的本能，她始终认为读书对于她的孩子们总归是有益的事，为此，她竭力要把儿女培育成有知识的人。在对待儿女的教育上，她远见而开朗。她教育我们要学好，要做好人，自立自强。母亲有很多“规矩”，现在看来都是一条条处世的哲学，为人的道理。比如“不许浪费粮食”，“不可讥笑衣服破旧的人”，“爱劳动才会有出息”等等。

母亲一生节俭。在那个生活资料极其贫乏的五十年代，她凭着勤劳和智慧操持着整个家，在清贫的生活里用心力营造家的温馨和欢乐。母亲爱美，尽管穿着朴素，但总是合体干净，而且也这样要求家里每一个人。我知道，母亲希望自己留给我们的印象是美丽的，我们留给别人的印象也是得体的。

母亲贤淑、和气，与邻里和睦相处，与人为善。自我懂事起，很少见到母亲与人红过脸，吵过嘴。母亲离开时，左邻右舍自发集合来送母亲最后一程，从他们哀伤的眼神中看到了母亲几十年的为人。母亲作为一个普通平凡的缫丝女工，在人世的最后一程，走得平静体面。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一晃母亲离开我们已近二十年了。思念的日子里，那些无根的记忆总会在泪珠中逐渐显现，许久不忍隐去……母亲活到70岁，我始终没有很好地孝敬她，待我明白欠她老人家的情太多太多时，却已经无法弥补，因此愧疚常常揪着我的心。

母亲，此刻我是多么强烈地感受到您的存在。回味着您曾经给予过的那无穷无尽的浓浓母爱，您的关爱，还时时在我的生活里，一遍遍地陪伴着我，翻洗平淡却又踏实的日子……

□林国强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