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婚后的第一个国庆,母亲来城里小住。
我和爱人下了班,到了门口,才发现母亲早就到了。那几天,天气骤冷,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门口瑟瑟发抖。看我们回来,她这才展开蜷缩的身子,站了起来,一脸讨好地对我们说,回来了?
我责备母亲,怎么早到了也不告诉我们?母亲搓着双手,低着头说,没啥,就等一会儿,也没太久!
照着她以往风里来雨里去的脾气,人到早了,肯定得直接“杀”到公司里,管我要钥匙。不知为何,这一次会傻傻在冷风中苦等?
趁着她忙前忙后的空当,我到阳台上偷偷打了个电话给乡下的二舅。这趟进城,母亲是搭着二舅的顺风车来的。打过这通电话,我才知道,二舅把乡下的农作物运到城里收购站,一大早就进城了。算起来,母亲在门口,应该从一早等到了我们下班的傍晚时分。
挂了电话,心头一阵沉重。
这趟来,母亲的言行处处透着拘谨。做好了饭菜小心翼翼问我们,甜了还是咸了?要是不习惯,以后就改改;吃完了饭,抢着收拾碗筷;临睡了,看着我们铺床叠被,她竟然还在一旁,搓着手说,实在不好意思,太让你们麻烦了!
这句话,几乎让我喷饭。
我已经记不清楚母亲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过?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大大咧咧的。进门就大呼小叫,把行李往我怀里一扔,直喊累;炒菜时,我要是说咸了,她立马一瞪眼,再来一句,要不你来?这样的她,才是我熟悉的母亲。
直至半夜,被这谜团困扰的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来,一个人来到客厅。黑暗中,竟然也有着一个人。我被吓一跳,细细一看,是母亲。我问她,怎么不在房间里歇着,跑客厅里干啥,还不开灯,黑乎乎的!
她没说话,但隐隐有些哽咽。我想起了这大半天来的疑问,于是问她,是不是怎么了?追问了大半天,她这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哎,你现在是成了家的人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哪还能像以前那样对你?
顿时,困扰我多时的疑问,都有了答案。母亲是和我有了客情。
那晚的半夜,我端来一盆洗脚水,不顾她的反对,硬是把她挣扎着的双脚,摁进了洗脚盆里。我告诉她,哪怕结婚了,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与家庭,我还是她的娃儿!
也是从那以后,她才又成了我熟悉的那个她。
那一年的国庆,至今想起,仍忍不住令人眼眶泛红。亲情无客,任何时候,都别忽略了母亲那颗敏感的心。
□郭华悦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