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纸盒厂到学校招人，我被录取。心里想，这回算是得和糨子打一辈子交道了。我估计我要干的活和街道“五七”工厂糊纸盒差不了多少，到工厂我发现，不是糊纸盒，是给纸盒作胚胎。这胚胎是从闷盒机里闷出来的，没有这胚胎，糊出来的纸盒不可能一样大。

在闷盒车间排了几年的版，我就被调到厂技术科造型设计组，由此结识了我的师傅。

我的师傅程温明是造型设计的高手，40年代末自己开了一个纸盒铺，生意不错，就雇了个学徒工，结果解放后被定为小业主。

我刚到造型设计组，师傅给我做了一个笔筒。我问师傅这笔筒是怎么做圆的？挺厚的纸窝成圆得费多大工夫呀？师傅说，纸和万事万物一样，是有性的，纸性是什么呢？我仔细地听着，不敢搭腔。师傅微笑着说，是水呀！遇水则柔啊。多厚的纸，你用水把它潲湿，想把它变成什么形状就能是什么形状。师傅还跟我讲什么纸是什么性，有什么特点。白板纸、草板纸、再生纸等，各种纸的纸性不同。

在程师傅的眼里，任何东西都得讲究包装。他常说“一等产品，二等包装，三等价钱。”什么东西要是不重视包装价钱就降了一半。那年月玻璃杯市场特好，家家户户都得买几个。厂家为难了，运输途中不少被磕碰坏了，程师傅建议玻璃器皿厂用他设计的开窗式瓦楞纸盒，结果不但没有加大成本，反倒减少了破损，促进了销售，提高了顾客的购买量。

他的一个朋友是副食店经理，每到春节，买糕点的顾客特别多，为了不影响销售，要在春节前大量地储备糕点盒。那年月的糕点盒是硬纸板长方型立体盒，存在商店齁占地儿。可是不把盒准备够了，顾客一瞧，买点心没盒装，就到别的店去买了。朋友让他想办法，没几天的时间他就设计出折叠式糕点盒，并找人画上了好看的商标，落款是朋友的副食店。后来生产出来的这种盒比原来那棺材式的糕点盒好看多了，尽管成本有点高，但老百姓喜欢，贵点也愿意用。这一下副食店的库存面积减少了，销售量可大大地提高了。没想到，这折叠式糕点盒很快就被糕点厂看中了，直接由厂家印上糕点厂的商标，白白地提供给商店使用了。

后来，许多新产品的折叠盒在师傅的设计下应运而生，服装盒、食品盒、小家电商品、日用品等等包装盒都变成折叠式的了。折叠式包装盒之所以被推广，一是它减少了厂家库存面积，二是美观大方促进了销售。

现在，每当春节我上朋友家或老人家里拜年时，多贵我都喜欢买上两盒点心，我到了谁家都会说一句：“这折叠盒是当年我师傅首创后才推广开来了的。”

□陈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