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读高中的女儿，虽然每天功课很紧张，却还不忘忙里偷闲去网上淘心仪的衣服、鞋子以及小饰品。更毫不妥协地对我和先生采用动之以情的怀柔政策，直至把喜欢的东西拿到手，才夸张地欢呼一句：老爸老妈万岁！

恍然间，脑子里不禁闪现出我正年少、母亲亦才步入中年的情形。那时的她，刚刚结束与父亲长达15年的两地分居生活，盼来了渴望中的团聚，整个人也随之变得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从结婚起，母亲就一直在思念之苦中独自扛起艰辛的生活，根本无暇去享受爱情的温馨与甜蜜。很快我就明显感觉到，父亲的回归让她之前全情投入在我和弟弟身上的心，几乎完全被牵走了。四十岁的她，就如同一个热恋中的少女般，开始精心打扮自己、手脚不闲地收拾屋子以及换着花样烧制饭菜，不管干什么事都兴冲冲的。就连我和弟弟曾经被她严格限制的户外玩耍时间，也因此被放宽了许多。

记得每天傍晚，只要父亲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一拐进巷口，她准会像只敏捷的小鹿一样快速地跑出去开门。甚至很多个晚上，我都在睡梦中模糊听到，她一边批改学生作业、一边小声哼着那首《我们的生活比蜜甜》的旋律，仿佛她的日子也被泡进了蜜罐子里。有了父亲在身边的她，与先前那个孤身带着两个孩子，苦巴巴过日子的那个低调而内敛的小妇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我恋爱时，她曾因男友在外地工作而坚决反对。温婉柔和的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强悍和决绝。“要么回来找工作、要么分手，我女儿的人生大事我这个当妈的有权做主。”这是她对第一次上门的准女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所下的最后通牒。当时，我和男友已经交往了两年多且有了很深的感情。她的强硬态度着实让我很难堪，可也没有胆量去违拗她。直到男友做出妥协放弃高薪回来工作，她才满心欢喜地把我嫁了。

后来，当我也长大成人，经历了为人妻、为人母，并在岁月中体会到了相濡以沫的婚姻。终于懂了，是那15年单调而灰暗的日子，让她深谙了两地生活的苦楚，所以才会不顾一切阻止我去重蹈覆辙。她用一个母亲固执的权威成全了女儿一生的宁静与安稳。

如今我越来越相信，她的人生、她的幸福以及她的花样年华，都是从父亲回来以后才开始的。父亲不仅爱她而且很宠她，有时候，他甚至会偷偷给她买很花俏的衣服和头饰。她一边埋怨他乱花钱，一边把自己捯饬得花枝招展给他看。

之后这30年岁月，他们再也没有分开过。她的生命，也就此完美地停留在自己的花样年华里。

□许会敏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