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面人喽——面人!”房后胡同里早市中传来阵阵吆喝声。
是捏面人的人,还是捏出的面人?我至今不知哪种解释更合适,也不想深究。反正,在我印象里,捏面人,不只是贩卖,更多的是一种手艺的展示。任何时刻想起,内心便陡增亲切、温和与甜蜜。
小时候,任何一名走街串巷的面人工匠只要一吆喝,就准能引来众多小粉丝。您就看吧,有衣服没扣上的,有鞋带没系上的,不顾一切扎堆儿往外跑。为什么?皆因那“面人”不仅好看,还能长久摆着玩,俩仨月绝对坏不了。不仅小孩喜欢,大人也喜欢买它来哄孩子——别的玩具玩儿够了一扔,浪费,可这面人还能当摆设。不管大家信不信,我是信了。借邻居壁儿大爷发明的歇后语:五分钱的面人,摆了没玩的,玩了还有摆的。
“肩挑面担穿胡同,手敲铜锣哐哐哐,引来孩童齐围观,捏个面人好漂亮。”面人工匠边吆喝边哼着小调,敲的铜锣声走街串巷。“给我捏个孙猴子”,“我要一个猪八戒背媳妇”……孩子们从四处涌来,引来一阵骚动。面人工匠见状,满脸慈祥地笑着:甭慌,甭慌。从容地把担子撂在屋檐下。担子前头是个小桌,抽屉里被隔成几个小格,有用白棉布裹着小镊子、小剪子、扁木片,还有五颜六色的颜料瓶和一些应手的工具。担子另一头挂着个大笸箩,里面放着小凳子和大铜盆,铜盆里边是早已经揉捏滋润的白面团。
面人工匠开始要做什么呢?早已胸有成竹,原先不过是一小团面,就着颜料揉搓成彩色面棍固定在细竹棍上,或搓、或拉、或团、或挑、或揉、或按、或盘、或拨、或断,一尊惟妙惟肖的小面人就跃然竹棍顶端。您就擎等着上演吧,那扛着金箍棒的孙悟空、手拿九齿钉耙的猪八戒、肩挑行李的沙和尚……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面人惟妙惟肖。小伙伴们翻箱倒柜地从家里拿来平日里积攒的废铜烂铁、画报杂志,即刻“废能变宝”,兑换面人。什么都没有的,那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孩子们得到一个理想的面人,欢呼雀跃举在阳光下到处炫耀,引来很多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玩累了,才恋恋不舍地将面人带回家,小心翼翼地举着让大杂院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们摸摸看看,临睡觉也要把面人插在床前的柜子缝里作伴儿,那种满足感与幸福感,是今天的孩子无法体会的。
面人工匠的手是停不下来的,无论何时看他们的脸,都渗透着平和、安详与从容。直到深夜街上乘凉的人都散了,才缓缓收拾一摊子行头,起身朝着一个许多人都不知道的方向挑去……
□马振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