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县城高中读高三，正面临冲刺高考。为了能有一个相对良好、安静的学习环境，我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一户农家里。

我租的房间与灶间相连，用一扇木窗隔开，大概有十一二平米的样子，一张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余下的空间只可以摆放一桌、一椅。房间不只属于我一个人，房东的老父亲晚间与我同住一屋、同睡一床，为此少算了我一些租金。老房东为人心地善良，每晚我上自习回来，他早已把我的被褥铺得平平整整。我每次回来时，老人都已经躺下，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我听奶奶常说，“老人觉少”，也许老人并没有入睡，只是怕影响我学习才不出声的。我也轻手轻脚不弄出一点响动，尽最大限度地不搅扰老人睡眠。

每晚，我都伴着一盏灯火读书学习到深夜。由于幼时家贫，我打小就患上了胃病，并落下病根儿，肚子不禁饿，一饿胃就疼痛难忍。我在县城读书，各种花销比较大，家里奶奶又年老多病，打针吃药是常有的事，仅以务农维持生计的家庭供我读书很是吃力，我懂事又早，拼命地节省开销。别的同学都买饼干、面包或水果作为夜里学习时的夜宵，可我只有勒紧裤腰带的份儿。常常下夜自习回来不久，我的肚子便咕噜噜叫开了，胃也开始隐隐作痛。我一手握拳顶在肚子上以减轻痛苦，一手仍握笔坚持计算着各科习题。日子久了，我的胃痛日益加剧，有时竟会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一天下夜自习回来不久，我的肚子又开始“犯上作乱”了。这时，我听到老人窸窸窣窣地披衣去了灶间，一阵叮叮咣咣的火钳伸进灶膛碰触锅底的声音过后，老人又回转到屋内，一股诱人的香味便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老人把两个烤得金黄的土豆塞在我手里，慈爱地说：“来，孩子，吃两个烤土豆胃就会舒服的，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土豆多……”原来老人夜里听到了我的呻吟声，看到我用手捂着肚子，猜到我是饿得胃痛，因为他发现我从不买夜宵吃，以前在他家里住过的高考生夜晚学习都吃夜宵的，只我是个例外。我大口大口地吞着土豆，随着土豆一起入口的还有我顺着脸颊流淌到嘴边的泪水。自那以后，我每晚都能吃到老人为我烤的两个金黄喷香的土豆，一直到我高考结束离开，我的胃痛再也没犯过。

后来，我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一晃20年就过去了。这一路走来，我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但大多过后不久就都变得模糊了。唯有老房东那句温暖朴实的话语一直铭刻在我心底，温暖我一生。

□佟才录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