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8岁那年夏末的一个大雨初停的午后，我和狗蛋等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小河边放纸船玩。我们蹲在河沿上，把叠好的小纸船放入流淌的河水中，小纸船顺流而下，漂向远方。

突然，狗蛋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掉进小河里。刚刚下过大雨的小河，河水暴涨，足以淹没狗蛋矮小的身子。狗蛋在河水中沉沉浮浮了几次，就再也看不到他的小脑袋瓜了。我们都慌了神，没命地大声呼救：“狗蛋落水了，快来救人啊——”由于小河位于村子边上，村子里的人根本听不见。这时，从省城下放到我们村的林婶从小河边的草坯房里跑出来，一边扣着衣服纽扣，一边向我们奔过来。我把狗蛋落水的地点指给林婶看，林婶就“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狗蛋得救了。

林婶救狗蛋的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小山村，小山村里所有的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回想着发生在午后的惊魂一幕，怎么也睡不着觉。这时，我听到爸爸对妈妈感叹：“林嫂真是一个好人啊，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妈妈也附和说：“可不是。她刚刚生了小孩，最怕沾水了，以后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啊……”

我当时并不懂得什么叫“以德报怨”，也不明白林婶救狗蛋为什么就被称之为“以德报怨”。后来，我长大一点儿了，才渐渐地听到了一些有关林婶的事情。

林婶是随着“黑五类分子”的丈夫一起下放到我们大队的。狗蛋的爹当时是我们大队的书记，经常领着民兵对林婶的丈夫进行游街批斗，还把林婶的丈夫派去做最“差”的工作，去山里炸石头，最终林婶的丈夫被石头砸残了一条腿。

狗蛋落水那天，林婶听到我们的呼救声，顾不得坐着月子的女人不能沾水的禁忌，跳到冰凉的河水里救起了命在旦夕的狗蛋。当晚，狗蛋爹娘领着狗蛋，拎着一篮子鸡蛋和红糖去看望林婶，并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林婶和林婶的丈夫长跪不起。狗蛋是书记家唯一的宝贝儿子——命根子。

后来，林婶的丈夫得以平反昭雪，返回省城。返城那天，全村的父老乡亲们都去相送，望着林婶一家坐着汽车渐行渐远，狗蛋爹娘抹着眼泪说：“林嫂真是一个好人！”

如今，林婶已经80多岁了，身体十分硬朗，精神矍铄。狗蛋每年都去省城看望林婶一次，狗蛋说：“林婶以德报怨，她的救命之恩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的！”

□佟才录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