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亲，我深感愧疚。

还在儿子不满一周岁的时候，我被单位派往乡镇工作，每天早出晚归，连礼拜天都不休息，家里什么事都顾不上。我在乡镇上班的两年，极少有时间照看儿子。早晨离家时，他还没睡醒；晚上回家时，他已然睡着了。因为一天到晚见不到我，儿子小时候与我很生分。

儿子刚满三周岁就上幼儿园了。有一天，妻子单位有事，说好由我下班时顺便把孩子接回家。可是，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下班后径直回了家。进得家门，妻子问孩子在哪儿，我这才想起接孩子的事。于是，夫妻俩往幼儿园飞奔。还好，没进幼儿园大门，就听见儿子在里面大哭。进门一看，幼儿园的老校长——一位老阿姨，正在哄他呢。那次，妻子气得不轻，愤愤地说，还没见过我这样当爹的人。

我管孩子比较少，偶尔管一下，却非常没有耐心。儿子上初中时，有一次在家做作业，我发现他趴在桌子上，脸距离桌面太近，便大吼着让他坐端正些、抬起头来。这一吼不要紧，把他的逆反心激起来了，根本不服从。我一看，火更大了，就没好气地用手掌抬他的额头。我抬一下，他再低下去，我又抬一下，他还是低下去。到底没拗过他，只好由着他了。我气呼呼地离开，惹得儿子心情也很不好。后来我想，如果耐心讲讲道理，大概是另一种结果吧。

一直以来，我与儿子交流很少。从他上大学后，即使心里惦记，我也基本没给他打过电话。如果有什么事，也大多是妻子跟他联系。我总像是“羞于启齿”。

当然，我对儿子也不完全是“劣迹斑斑”。记得他上高中时，我在冬天的清晨去给他买馅饼，因担心馅饼变凉，尽管食品袋上沾满了油，还是把它揣在怀里捂着。类似的事情还有一些，但我从未向他提起，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曾想，在儿子心目中，他父亲的形象很不好吧，感情上对我很疏淡吧。可是，从一些细微之处来看，情况并非如此。比如，如果他在家，哪怕我步行出去买菜，他也会很关切地说：早回来啊；如今他在外上学，每当我生日时，他会发短信问候并祝贺；跟他妈通电话时，总嘱咐让我不要喝酒、好好吃饭、注意多活动、晚上早休息等等。每每挂断电话前，他还说：“您俩放心，我很好。”——在他看来，爹娘就是一个整体，什么都是一致的，对他的疼爱和关心也是一样的。

有一次，我翻看他以前的作文本，发现他在一篇题为《父爱无言》的作文里写道：“我的父亲寡言少语，不善表达，但我知道，他深爱着我……”

没想到，儿子完全不记得我的不好，更没想到，他了解我的心思和个性如此透彻。人说母子连心，我看，父子也是连心的。我为此感到欣慰，却也更加愧疚，因为我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陈栋林 文/图